卷之十三(第5/10頁)

【直解】祥,是善。度,是裁審的意思。及,是獄詞牽連的人。穆王又嘆說:“凡汝有國有土的諸侯,皆來聽我之命。夫刑雖兇器,然用之不濫,實足以助教化而安百姓。這乃是祥刑,不是虐刑。我今以此告汝,汝其聽之可也。今爾等欲用此祥刑以安百姓,何者所當選擇,得非理刑之人乎?蓋刑官乃民之司命,若不得其人,則流毒甚眾,不可以不擇也。何者所當敬慎,得非用刑之事乎?蓋刑者,一成而不可變,若率意用刑,則追悔無及,不可以不敬也。又何者所當審度,得非獄詞之所連及者乎?蓋此連及的人,或出於奸吏之羅織,或出於罪人之攀累,若偏聽誤信,則枉濫必多,不可以不審度也。這三件能盡其心,則刑無不當,而民無不安矣。非祥刑而何?不然,則是作威以殃民而已,何祥之有?爾等其慎之!”

【原文】“兩造具備,師聽五辭。五辭簡孚,正於五刑。五刑不簡,正於五罰。五罰不服,正於五過。

【直解】兩造,是兩家爭訟的皆至,就如今原告被告都到官一般。具備,是供辭與證佐都在。師聽,是與眾人公同問理。簡,是核實。孚,是信。三個正字,俱解做質字。罰,是贖。過,是誤。穆王告諸侯以聽獄之法說:“凡民爭訟曲直,定有兩家的人,一家不到,難以偏聽;又有供詞與證佐,一件不備,也不可憑據。須是兩家爭訟的,都到在官,又辭與證都完備了,乃與眾獄官共聽此五刑之辭。若所聽之辭,簡核情實,已皆可信,方才質之五刑以議其罪。若使議罪之時,有詞與刑參差不相應的,是刑有可疑者也。則質於五等之罰而許其贖,刑不必加矣。若議罰之時,猶有詞與罰參差不相應的,是罰有可疑者也。則質於五等之過而直赦之,罰亦不必加矣。”按:此即虞庭贖刑肆赦之遺意。蓋古者因情而求法,故有不可入之刑;後世移情而合法,故無不可加之罪。穆王斯言,猶有古意,用法者所當知也。

【原文】“五過之疵:惟官,惟反,惟內,惟貨,惟來。其罪惟均,其審克之。

【直解】疵,是弊病。官,是有權勢的。反,是報復恩仇。內,是婦人在內交通說事的。貨,是賄賂。來,是人來幹求囑托。審克,是詳察而盡其能。穆王承上文說:“五罰之不服者,固有五過以寬宥之矣。然此五過,本是要開釋無辜,但典獄之官,多有容私狥情,舞文玩法者。其弊病有五:或畏他人的權勢,而不敢執法;或報自己的恩怨,而不出於公;或聽婦人的言語;或得了人錢財;或聽人幹求請托。只為這五件,以私意出入人罪,則五過之設,不足以釋無辜,而反以惠奸宄。執法之人,先自賣法,情允可惡,其罪當與犯人同科,不可輕恕也。爾等必詳審精察,務盡其能,不為勢屈,不為利誘,既不徇己之意,亦不狥人之言,而一以至公之心行之。則庶幾無五者之病,而不犯於惟均之罪矣。”

【原文】“五刑之疑有赦,五罰之疑有赦,其審克之。簡孚有眾,惟貌有稽。無簡不聽,具嚴天威。

【直解】貌,是容貌。稽,是考。具字,解做俱字。嚴,是敬畏。穆王又承上文說:“五刑不簡,正於五罰,是五刑中可疑的,有該寬赦的人;五罰不服,正於五過,是五罰中可疑的,也有該寬赦的人。出入之間,關系最重。汝須敬慎不忽,察之詳而盡其能,既不至濫及無辜,亦不至縱釋有罪可也。如刑與罰,推究得實,可信者多,亦未可就加之以刑罰,必考察其容貌如何。蓋詞猶可以偽為,而顏色之間,則有真情發露而不可掩者。如有可疑,猶當議赦以寬之也。若無情實可以推究,則其為疑獄顯然,當直赦之,不必聽矣。然疑獄難明,私心易起。若務為寬縱,以致有故出的;過於搜求,以致有故入的。皆非公心,必然受天譴怒。爾等掌刑的官,俱當戰兢惕歷,常如上帝之赫然監臨,無敢有毫發之不盡心也。如此,庶幾刑罰得中,而民無不安矣。刑其有不祥者哉!”

【原文】“墨辟疑赦,其罰百鍰,閱實其罪。劓辟疑赦,其罰惟倍,閱實其罪。剕辟疑赦,其罰倍差,閱實其罪。宮辟疑赦,其罰六百鍰,閱實其罪。大辟疑赦,其罰千鍰,閱實其罪。墨罰之屬千,劓罰之屬千,剕罰之屬五百,宮罰之屬三百,大辟之罰其屬二百。五刑之屬三千。上下比罪,無僭亂辭,勿用不行,惟察惟法,其審克之。

【直解】辟,是刑法。罰,是納贖。六兩叫做鍰,古時以金贖罪,即今之銅也。閱字,解做視字。倍差,是加倍之外,復有參差。屬,是類,譬如說條款一般。比罪,是即今之比附律條也。僭亂辭,是僭差混亂之辭。穆王說:“五刑之疑者,固有五罰以赦之。但罪有輕重,則罰有多寡,不可以不審也。如墨刑有疑而當赦的,罰他納金一百鍰,與免本罪。必詳視其情,罪實有可疑,而後赦之。劓刑比墨刑為重,有疑而當赦的,其罰加倍至二百鍰。亦必詳視其情,罪實有可疑,而後赦之。剕刑比劓刑尤重,有疑而當赦的,其罰加倍而又有參差,至五百鍰。亦必審實其罪,無輕赦也。宮刑比剕刑允重,有疑而當赦的,其罰至六百鍰。亦必審實其罪,無輕赦也。大辟之刑,乃五刑之極重者,有疑而當赦的,其罰至一千鍰。亦必審實其罪,真可赦而後赦之也。然這五罰的條款,其間又有不等:墨罰之條有千,劓罰之條有千,剕罰之條五百,宮罰之條三百,大辟之罰,其條二百。總計五刑之條,凡有三千,所謂正律也。但律文有限,罪犯無窮。若律無正條,難以定罪者,又宜上下比附其罪。如罪疑於重,則比諸上刑;罪疑於輕,則比諸下刑。觀其情罪相當,輕重適宜,然後斷之也。然當此比罪之時,識見未定,多有惑於人言而妄為比附者,必裁度可否,無聽僭差混亂之辭;亦有泥於古法而強為比附者,必斟酌時宜,勿用今所不行之法。務要明考法意,反覆推求,察之詳而盡其能。庶幾五罰之用,各得其當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