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卿大夫們的政治舞台(第4/45頁)

雙方的矛盾一步步加深,終於圖窮匕現。公元前591年秋天,也就是接到楚莊王的死訊之後不到一個月,魯宣公派公孫歸父訪問晉國,對外宣稱是向晉國借兵攻打齊國,實際上是找晉景公幫忙,希望借晉國的幹涉來鏟除“三桓”。

然而,就在公孫歸父訪問晉國的時候,魯宣公卻突然無疾而終了。按照《春秋》的記載,是“公薨於路寢”,也就是死在自己的床上。

這段記載給後世留下諸多猜測。畢竟,魯宣公在這個關鍵的時候死亡,想讓人不產生懷疑都難。而“三桓”的表現簡直就是直接指認自己是兇手。

魯宣公的葬禮還沒有舉行,季孫行父便急急忙忙在朝堂上發表了一番講話,全文為:“殺嫡立庶,使得魯國失去大援的,就是襄仲!”

襄仲就是公孫歸父的父親公子遂。殺嫡立庶四個字,一方面是指責當年公子遂殺死公子惡和公子視,另一方面也是在提醒大家,魯宣公原本無權繼承君位,只不過是因為公子遂的陰謀才得以上台。至於失去大援,則是指齊國對於公子惡和公子視的死實際上一直耿耿於懷,因此對魯國采取了表面友好、實則欺負的政策。

季孫行父將矛頭指向公子遂,同時又否定了魯宣公,最終的目的卻是攻擊人在晉國的公孫歸父。對於這種指桑罵槐的伎倆,大夫藏宣叔(藏文仲之孫)覺得很不磊落,他當面回應季孫行父:“過去發生的事情,在當時不能追究責任,後人何罪之有?你不就是想除掉歸父嗎?那就光明正大地派我去辦嘛!”

“三桓”才不會手軟,命令將東門氏悉數驅逐出境。公孫歸父從晉國回來,到達笙地(魯國地名)的時候,聽到了魯宣公的死訊和自己的家族被驅逐的消息。他停下來,就在路邊築起一座土壇,用布帛圍住,算是給魯宣公設了一個靈堂;又將副手叫到跟前,請副手代替他回曲阜,到魯宣公的棺材前復命。做完這些事,公孫歸父解開衣服,袒露出左胸,用麻布系起頭發,坐在土壇前放聲大哭,然後站起來跺了三次腳,便駕著馬車投奔齊國而去了。他所做的這一切,都是一絲不苟地按照周禮的規定辦理的。在危難時刻仍然保持冷靜的頭腦和從容不迫的態度,是當時的卿大夫和士階層推崇的品質。《春秋》鄭重其事地記載:“歸父還自晉,至笙。”算是對公孫歸父的一種褒揚。

第二年春天,魯宣公的兒子黑肱繼位,也就是歷史上的魯成公。

【晉國重振雄風】

公元前590年,繼“初稅畝”之後,魯國再一次進行賦稅制度改革,史稱“作丘甲”。

丘是春秋時期的地方行政單位,一丘約有農民一百五十人。所謂作丘甲,就是每丘派出一定數量的成年男子,自備武具服兵役,成為職業軍人,丘中其余男子分攤他們的耕種任務。

在傳統的井田制度下,農民在農忙的時候種田,農閑的時候服役,全民皆兵,戰鬥力相對低下。在魯國,隨著井田制度的滅亡和初稅畝制度的實施,農民種田的熱情明顯高漲,國家稅收隨之提高,社會分工必然更加細化,職業軍人也就應運而生。因此,作丘甲可以視為初稅畝的配套改革措施,對魯國的富國強兵起到重要作用。

雖然是配套改革,魯國在這個時候作丘甲,也是因為感受到了齊楚聯盟帶來的巨大壓力。

僅在幾個月前,魯國還試圖聯合楚國進攻齊國。但是隨著楚莊王和魯宣公的先後去世,兩國之間的關系變得微妙起來。齊頃公抓住這一機會,主動與剛剛即位的楚共王進行親密接觸,齊楚兩國關系急劇升溫,結成了戰略聯盟。

在這種情況下,魯國人感覺有必要加強與晉國的友好關系,於是派大夫藏孫許前往晉國,與晉景公在赤棘(晉國地名)舉行了會盟。

同年冬天,臧孫許在國務會議上分析說:“現在齊國和楚國交好,而我國新近與晉國結盟,如果晉、楚兩國爭奪天下的領導權,齊國必定派兵入侵我國。到那時,如果晉國討伐齊國,楚國必定救援齊國。這就意味著,齊、楚兩個大國都將我國當做了敵人,形勢非常危險!我們只有作好防備,才有可能免於禍患。”大家都贊同他的觀點,於是加快推進“作丘甲”改革,抓緊新入營士兵的培訓,重新修固城墻,魯國上下迅速進入戰備狀態。

在得到楚國這個盟友後,齊頃公的腰杆子硬了很多,也不把晉國放在心上了。公元年589年春天,齊頃公親自率領部隊入侵魯國北部邊境,包圍了龍城(魯國地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