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二章 太子晉(第2/4頁)

“大禹和四嶽的成功,難道是由於上天的眷寵嗎?他們都是亡國之君的後裔,只是因他們能行大義,所以能遺澤於後代,使家族的香火不被革除而世代沿續。夏的統治雖然衰微了,但杞、鄫二國仍然存在;申、呂的四嶽雖然衰落了,但齊、許二國仍然存在。只有立下大功,才能受封土傳祭祀,以至於領有天下。至於後來又失去天下,必定是過度享樂之心取代了建功立業,所以失掉了姓氏,一蹶不振,祖先無人祭奠,子孫淪為奴仆。這些家族的衰亡難道是由於上天不眷寵他們嗎?他們都是黃帝、炎帝的後裔,只是因為他們不遵循天地的法度,不順應四季的時序,不度量民神的需求,不取法生物的規則,所以絕滅無後,至今連主持祀祖的人都沒有了。至於後來又得到天下,必定是以忠信之心取代了邪亂之行,效法天地而順應時序,契合民神需求而取則於生物,因而能顯貴有後,光耀祖宗,賜姓受氏,並隨以好的名聲。只要遵循先王的遺訓,考查典禮刑法,並了解興盛、衰亡者的業績,完全能明白其中的道理。興盛者必有夏禹、四嶽那樣的功績,衰亡者必有共工、伯鯀那樣的過失。現在我們的施政恐怕有違背天理之處,從而擾動了谷、洛二水的神靈,使它們爭流相鬥,以致為害王宮,陛下要堵塞掩飾,恐怕是不行的。

“俗話說:‘不要經過昏亂者的家門。’又說:‘幫廚者得食,助鬥者受傷。’還說:‘不生貪心不惹禍。’《詩》上說:‘四馬戰車不停跑,五彩軍旗空中飄,戰亂發生不太平,沒有哪國不紛擾。’又說:‘民不堪命起禍亂,怎能束手遭荼毒。’看見禍亂而不知戒懼,所受傷害必定多,掩飾終究會暴露。民眾的怨恨與亂行尚且無法遏止,更何況神靈呢?陛下為了應付河流激鬥而修葺加固王宮,猶如掩飾禍亂而幫人爭鬥,這不是擴大禍亂並傷害自身嗎?

“自從我們的先祖厲王、宣王、幽王、平王四代不知自惕惹怒了上天,天降之災至今不斷。如今我們又要去擴大這些禍害,恐怕將連累子孫,王室會更加衰落,這如何是好呢?

“自從先公後稷消除禍亂以來。到了文王、武王、成王、康王時才基本安定了百姓。從後稷開始安民,經過十五王到了文王時才平定天下,到了第十八代康王時終於安撫了百姓,可見它有多麽艱難。從厲王開始變更先王的法度,已經歷了十四王。修德平天下要十五王才能成功,招禍亂天下有十五王還不夠嗎?我日夜戒懼擔憂,總是說‘不知如何修德,才能光揚王室,以此迎納上天的福祉’,陛下還要助長禍亂,那怎麽得了?陛下也應對照一下九黎、三苗的君王,乃至夏、商的末世,他們上不效法於天,下不取則於地,中不安和百姓,不順應時節,不尊奉神靈,完全拋棄了這五個準則。因而被他人毀掉了宗廟,焚燒了祭器,子孫淪為奴仆,連在下邊的百姓也遭禍害。陛下再看看前賢們行事的法度,他們都做到了這五個方面而得到了天賜的大福,受到民眾的擁戴,子孫延續繁衍,美名傳之久遠,這些都是做天子的應該知道的。

“祖先門第顯赫的子孫有的淪為農夫,是禍害了百姓的緣故;而農夫平民有的擔當了治國的重任,則是安撫了百姓的緣故,這沒有例外。《詩》上說:‘殷商的教訓並不遙遠,就在夏代的末年。’何必去修葺加固王宮呢!那樣做會招致禍亂的。對於天神來說是不祥,對於地物來說是不義,對於民情來說是不仁,對於時令來說是不順,對於古訓來說是不正,比照一下《詩》、《書》和百姓的輿論則都是亡國之君的行為。上上下下衡量下來,沒有理由這樣做,陛下請好好考慮一下!任何事情,若大的方面不遵從天象,小的方面不遵從典籍,上不合天道,下不合地利,中不合民眾的願望,不順應四季的時序行事,必然沒有法度。既要辦事而又沒有法度,這是致害之道啊。”

太子晉這一番話說出來,洋洋灑灑,引經據典,聽得周靈王有些發愣,也有些煩。發愣是因為兒子這麽有學問,煩是因為自己急著部署攔水工程,沒工夫在這裏聽兒子講大道理。

“打住打住,你說的這些,都是老聃那一套,在我這裏不管用。”周靈王直接拒絕了,心說按照你的說法,水來了就等淹死,地震了就等砸死,那我這個王還當個什麽勁?

最終,周靈王還是堵塞了谷水。至於後果如何,史書沒有記載,不加妄斷。

【叔向的馬屁】

盡管沒有能夠勸阻父親,太子晉還是因為那一番諫言而名聲大噪。

因為洛邑一帶水災,到了當年秋天,晉平公決定派人前往王室慰問以及詢問需要什麽支援。由於六卿生病的生病,請假的請假,總之沒人願意去,只得派上大夫叔向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