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阿爾比奇家族的敵人(第3/6頁)

另一個經常出入修道院的是卡洛·馬爾蘇皮尼。他來自阿雷佐的一個貴族家庭,也是一名學者,並被任命為大學的修辭學和詩歌學講師。他當時只有三十二歲,是科西莫的人文主義者圈子裏最年輕的朋友,但是他的學識已經名聲在外。在其最著名的一堂課上,他引用了所有已知的希臘和拉丁學者的論述。馬爾蘇皮尼在著書立說方面不如布魯尼多產,但也不像尼科洛·尼科利那麽苛刻挑剔。他把一兩本希臘著作翻譯成了拉丁文,還寫了一些詩歌警句,並為科西莫母親的葬禮創作了一篇演講詞。

馬爾蘇皮尼在大學中的死對頭是一個和他年紀相仿的年輕人,名叫弗朗切斯科·費勒夫(Francesco Filelfo)。費勒夫的父母都是佛羅倫薩人,但他卻是在安科納(Ancona)附近的托倫蒂諾(Tolentino)出生的,當時他的父母就居住在那裏。費勒夫不到二十歲就已經是一位著名的古典主義學者了,並且被威尼斯委以駐君士坦丁堡大使的重任。在那裏,他娶了自己希臘語老師約翰·克裏索盧拉斯(John Chrysoloras)漂亮的女兒。而克裏索盧拉斯的兄弟伊曼紐爾·克裏索盧拉斯(Emmanuel Chrysoloras)之前是佛羅倫薩大學的希臘語教授。後來費勒夫受尼科洛·尼科利的邀請來大學授課。起初,尼科洛很滿意費勒夫的才華和活力。費勒夫的課一堂接一堂,從早講到晚,對什麽內容他都能侃侃而談,他講西塞羅(Cicero)和泰倫斯(Terence),荷馬(Homer)和李維(Livy),修昔底德(Thucydides)和色諾芬(Xenophon);此外,他還教授倫理學課程,每周要到教堂做一次關於但丁的公開講座;所有這些活動之外,他還能擠出時間創作無數的警句、頌歌、演說詞和歷史故事,甚至還會翻譯,只要有錢可賺。過了一段時間,尼科洛·尼科利就後悔邀請這個留著拜占庭式絡腮胡的浮躁年輕人來佛羅倫薩了。事實證明,費勒夫是一個虛榮、粗暴、無禮、貪財、揮霍無度且愛記仇的人。科西莫的朋友們都避免與他接觸,當他與馬爾蘇皮尼爭論時,他們都選擇支持後者。於是費勒夫轉而投靠了阿爾比奇家族,替他們做輿論攻擊的差事。費勒夫剛來佛羅倫薩時,科西莫不但熱情款待了他,還替他付了房租;而現在,費勒夫反過頭來對科西莫加以最無情的攻擊。

只要佛羅倫薩的這些人文主義者還是科西莫的朋友,更重要的是,只要尼科洛·達·烏紮諾還活著,科西莫就不用擔心阿爾比奇家族有足夠的力量來毀滅美第奇家族。盡管尼科洛·達·烏紮諾總體上認同阿爾比奇家族的政治觀點,但是他也一直很尊重美第奇家族,甚至在科西莫父親的葬禮上還傷心落淚。可是到1432年,尼科洛·達·烏紮諾也去世了,裏納爾多·德利·阿爾比奇反對美第奇家族的陰謀迅速成熟起來。城裏到處流傳著關於美第奇家族的惡毒謠言,毋庸置疑大部分是由費勒夫傳播的。這些謠言說道:科西莫穿著簡樸是為了避免引起民眾對他通過不法途徑聚斂的財富的注意;他所謂的對下層民眾的同情心不過是追求私利者掛在口頭的掩飾之詞;不是有人聽到他親口說“除非是有利可圖或是出於恐懼之心,否則沒有人會做誠信之事”?他向慈善事業和建築項目的捐款更是偽善,不過是一個放高利貸的人花錢買良心上的安慰而已,更何況哪一筆善款不是大肆宣傳,哪一座由他出資的建築上沒有把美第奇的紋飾放在醒目的位置?“連修道士的廁所裏都裝飾著他的紋飾!”就是在這種輿論的作用下,1433年年初的一個夜晚,有人往科西莫家的大門上潑灑了鮮血。

像1430年退出戰爭委員會前往維羅納一樣,此時的科西莫選擇再次離開佛羅倫薩,這次他到自己在穆傑洛的特雷比奧(il Trebbio)的房產裏待了幾個月。[4]與此同時,他將自己在佛羅倫薩銀行裏的巨額財產悄悄轉移到了羅馬和那不勒斯的分行裏,還將成袋的錢幣寄存在聖米尼亞托主教堂(San Miniato al Monte)的本篤會隱士和聖馬可(San Marco)的多明我會修道士那裏,這樣如果阿爾比奇家族開始行動,這些財產就可以免於被沒收。

科西莫不在城裏的這段時間,裏納爾多·德利·阿爾比奇控制了執政團在九月的選舉。他的操控非常隱蔽,結果九名當選的執政官中,七名都是明確支持他的。另外兩名據稱有可能是美第奇家族的支持者,他們分別是巴爾托洛梅奧·斯皮尼(Bartolommeo Spini)和雅各布·貝林吉耶裏(Jacopo Berlinghieri)。當選首席執政官的是貝爾納多·瓜達尼(Bernardo Guadagni),為了確保他的參選資格,阿爾比奇家族不得不先免去了他所有的債務。[5]

九月的第一周,科西莫還在穆傑洛。在這裏他收到瓜達尼的緊急召喚,要求他馬上回到佛羅倫薩,並被告知“有重大事項需要做出決定”。科西莫決定直面自己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