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山巔之城一個救世主國家的起源(第5/13頁)

出埃及記:聖經之國的起源

沒有一個英屬美洲殖民地像新英格蘭一樣背負了如此多的意識形態包袱。在美洲的發展過程中,新英格蘭同時還肩負了其他殖民地未曾有過的民族主義重擔。1620年,到達美洲的五月花號(the Mayflower)雖然只載了100多位移民來到美洲的大西洋沿岸,卻締造了一段神話,而這個延續至今的神話,恰恰就是起源於普利茅斯巖這樣一塊巖石之上。政治家羅伯特·溫思羅普(Robert Winthrop)在1867年寫道,五月花號“在每一個新英格蘭人的內心中都被奉為神物,一隊拓荒的朝聖者乘坐它來到這裏,並在美洲的海岸上確立了宗教自由的偉大原則”[11]。和馬裏蘭的建立如出一轍,新英格蘭殖民地的建立,如同它的命名所清晰體現的,同樣是源於英國本土的宗教分立。至少就宗教而言,在1620—1642年來到新世界的清教徒就是希望可以在這裏尋找到一個全新的、更好的英國。

清教出現在16世紀末期的英國,其信徒認為英國教會中的天主教組織和教皇制度是一種威脅,故而創立清教與之抗衡。清教運動從來都不是單一的、連貫的,更像是一面意識形態的旗幟。在這面旗幟之下聚集的信仰者,不論其理念是極端還是溫和,都共同堅持這樣一種信念:英國教會應該和新教改革倡導的神學教義更加緊密地結盟。在新教改革的領導者約翰·加爾文(John Calvin)看來,一個人的靈魂注定只有兩種結局:得到拯救或永世受難。這些人要想獲得救贖,就必須成為上帝的選民(God's elect),也被稱為“有形的聖徒”(Visible Saints)。因為人具有主觀能動性,所以清教徒相信,就算上帝已經預先指定了一個人的最終命運,也還是可以通過努力獲得愉悅成功的生活,就算這樣做未必能獲得永恒的祝福,也還是有可能扭轉局勢獲得救贖。

對於一些英國清教徒來說,教會改革看起來確有可能;但是對於那些在1620年到達科德角半島的清教徒來說,教會的腐敗已經蔓延甚廣,所以他們不再指望改革教會,而是試圖與之一刀兩斷。那些分離主義者,也就是我們現在所說的清教徒前輩移民,在1608年便離開了諾丁漢郡的司寇比,來到了荷蘭萊頓。十幾年後,他們回到英國,只為了從那裏向新世界進發。在幾次不成功的嘗試後,他們最終於1620年9月從南安普敦起航,向著目的地弗吉尼亞進發。但是因為遭遇了一場冬季暴風雨,他們到達的地方要向北偏離許多,既不在弗吉尼亞公司的管轄範圍之內,也與英國國王頒發的許可狀中標注的地點相距甚遠。但鑒於弗吉尼亞公司尚且存在,他們的殖民地許可狀仍舊有效。這些分離主義者知道他們並沒有到達既定的目的地,也不確定自己從法律上講是否能占有這片土地。於是他們自己擬定了一份契約,即《五月花號公約》(Mayflower Compact,圖9)。公約中約定了他們的組成。

一個公民政治體,是為了使我們能更好地生存下來並在我們之間創造良好的秩序。為了殖民地的公眾利益,我們將根據這項契約頒布我們應忠實遵守的公正且平等的法律、法令和命令,並視需要任命我們應當服從的行政官員。[12]

圖9 描述簽訂《五月花號公約》的淺浮雕作品,位於普羅溫斯敦布雷德福大街。照片由彼得·惠特洛克拍攝。

《五月花號公約》是第一個試圖在美洲建立“公正且平等”的政府的書面文件,新英格蘭也因此與構成未來美國的其他殖民地區區別開來。但是,如果說建立一種政府制度的前提是需求的存在,那麽實際上,新英格蘭和距它向南約五百英裏的其他英國殖民地並沒有什麽不同。換句話講,雖然遠離切薩皮克,普利茅斯殖民地的最初經歷幾乎就是詹姆斯敦那些殖民地的一個翻版。

殖民者起初遭受到來自土著的暴力威脅,但新英格蘭地區的土著因為一場傳染病的緣故,沒能對這些分離主義者進行持續的進攻。很多研究者認為這場流行病是天花,但也有可能是黑死病的某個變種。這場傳染病在1616—1619年使得科德角半島到曼恩一帶多達90%的土著居民喪生。對於英國人來說幸運的是,還是有些土著在這場毀滅性的疾病中存活了下來,因為乘坐五月花號來到美洲的殖民者僅靠自己的力量根本無法適應新英格蘭的嚴酷環境,在這一點上,他們和弗吉尼亞第一批到達切薩皮克的殖民者沒有什麽區別。這種狀況不可避免,不僅僅因為這些移民都是持分離主義信仰的傳教士。事實上,這場由商人資助的殖民之旅和詹姆斯敦的事業一樣,都是為了謀取利益。因此乘客中還有一些裁縫、一個絲綢工人、一個印刷工和一個店主。但鑒於17世紀時“農民”這個詞就是指地主,以致於甚至是船上被指派去做農民的那些移民也不知道如何耕作。此外,他們也沒有掌握任何生存必需的實踐技能。正如殖民地的領導者威廉·布雷德福(William Bradford)所說,在這個世界中,“沒有朋友歡迎他們,沒有酒館招待和撫慰他們飽經風霜的身體,沒有房屋可供他們休憩,甚少城鎮可以向他們提供幫助”[13]。除此之外,在17世紀,狩獵和捕魚都是貴族的特權。因而有一半的普利茅斯殖民者沒有等到第一年冬天結束就死去了,活下來的殖民者則被迫求助土著為他們提供食品來維持生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