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應許之地通往美國世紀的大門(第4/15頁)

在惠特利看來,“貧窮和疾病都有各自的據點,而罪惡卻悄悄潛入,無處不在”[6]。他在回憶錄中指出,這種罪惡主要從國外潛入。但他必定也知道,美國本土的罪惡同樣無孔不入,並且勢力愈加強大。在許多方面,惠特利的回憶錄都毫不掩飾地選擇去強調或者隱瞞一些事實,例如他對自己在執法機關的工作就諱莫如深。他選擇著重講述那些北方城市的走私者、偽造者和犯罪集團,對自己的機構在南方重建中的所作所為只字不提。在這方面,他跟隨或者至少說是認可了當時整個美國的一種趨勢,對南方的事務感到沮喪倦怠。

重建南方從來都不只是讓南方重回聯盟這麽簡單。從最基本的層面上講,重建是要讓南方融入北方的圖景,或者至少轉化成北方想要看到的自我圖景。內戰後的幾十年裏,人們開始意識到這不大可能實現。隨著之前的邦聯重回聯盟,這些州裏的激進共和黨勢力漸漸衰退,民主黨的勢力則開始增長,並且開始實行種族緊縮政策(圖36)。在南方各州,尤其是路易斯安那、密西西比和南卡羅來納州,黑人選民被逐出投票點,重回政壇的白人統治者開始緩慢堅定地撤去之前那些保障種族平等的立法。

圖36 《聯邦勝利之後/奴隸的生活反而更遭》。這幅由托馬斯·納斯特繪制的漫畫出現在1874年10月24日的《哈潑斯周刊》上。這一年正是《民權法案》通過的前一年。這幅漫畫強有力地表明:盡管1870年和1871年通過了《執行法案》,特別是1871年通過的《三K黨法案》(《第三執行法案》),並且1870年6月也建立了司法部,各種各樣的白人至上主義團體,例如“白人聯盟”(圖中左側人物身上的徽章)以及出現在密西西比、後來勢力擴大到南卡羅來納的“紅衫軍”都在繼續壓制南方非裔美國人的民權。由美國國會圖書館印刷品與照片部友情提供(LC-USZ62-128619)。

1875年正值美國籌備慶祝建國100周年,準備舉辦總統大選之際,現任總統和民眾對於南方事務如果不說大失所望的話,也已經喪失了大半信心。格蘭特總統派遣曾經的戰友、聯邦軍將軍菲利普·謝裏登(Phillip H. Sheridan)去新奧爾良制止白人聯盟在那裏發起的暴力事件。與此同時,在南卡羅來納,前邦聯將軍韋德·漢普頓(Wade Hampton)的擁護者正在為州長選舉做準備;一年之後,漢普頓將會在這場選舉中勝出,將南卡羅來納州從共和黨的統治中“贖回”。因此,1875年初,格蘭特與參議院對質之時已經多少有些筋疲力盡,他指出了發生在南方各州,尤其是路易斯安那州的一連串非法職權濫用事件。他還特別強調了1873年復活節發生在科爾法克斯的事件,在那起事件中,白人民兵在縣政府大樓襲擊了一群有武裝的黑人,並且在那些黑人投降之後仍然大肆殺戮。

格蘭特明白無誤地指出,“科爾法克斯大屠殺”事件“在血腥和野蠻程度上幾乎超過了任何一次野蠻的戰爭行為”。他沒有給自己曾經的戰友留情面,而是詳盡地描述了那段可怕的事實,也提到那場對59名囚犯的集體槍決,指出他們“絕大多數頭部中槍,其中大部分又是後腦勺中槍”。格蘭特承認,“讓路易斯安那的民眾為這些暴行負責是不公正的”,但他還是指出“可悲的是,在懲罰這些謀殺時我們遇到了無法克服的阻礙,路易斯安那州的那些保守分子不僅為大屠殺正名,還譴責那些想要履行正義的美國官員在實施聯邦暴政、獨裁”。格蘭特有充分的理由擔心“在這片以文明和基督教為豪的土地上,卻找不到辦法去懲罰犯下這樁血腥的荒謬罪行的兇手”,也有十足的理由相信美國“民眾已經被南方這些每年秋天都在發生的暴動累垮”。[7]就在那一年,即1875年的“美國訴克魯克香克案”(United States vs.Cruikshank)中,最高法院推翻了科爾法克斯大屠殺事件後根據1870年執行法案給出的一些判決。

美國訴克魯克香克一案有著深遠的影響。該案限制了聯邦政府在民事案件中的法律影響範圍,提出各州有權詮釋憲法第一、第二修正案。最高法院堅稱:“保護各州生存權和人身自由權的主權僅屬於各州所有。”之後,它又進一步指出,對於白人被告試圖以種族為由侵害受害者的“權利和特權”這個指控“太含糊”,無法證明。它承認“我們也許可以懷疑是種族導致了這種敵意”[8],但除此之外不能做出更多推測。美國訴克魯克香克案實際上為白人至上主義者打了一張“免死金牌”,在之後的將近一百年裏,這張牌會一直有效。格蘭特總結道,在部分南方地區,“仇恨和暴力的風氣要強過法律的效力”。到後來,這種風氣還會愈演愈烈,並且有了法律的撐腰,更是肆無忌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