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絕代雙驕 九 胡太後越禮(第2/2頁)

權力穩固後,諸位親王聯合群臣奏請胡太後臨朝。胡太後母儀天下,成為北魏繼文明馮太後之後第二位(也是最後一位)臨朝稱制的皇太後。(這級別超額完成了父親胡國珍的目標,胡老頭跟著雞犬升天,大概也暗自佩服自己的計劃吧。不過他只享了三年福,就真的升天了)

太子黨自以為聰明,讓沒什麽背景的女流來處理朝事,必不會像外戚那樣難以駕馭。他們怎麽會想到,眼前的這位弱女子,卻有的是手段,而且會變本加厲地搞爛北魏朝廷。

保護胡太後有功的於忠第一個失勢。於忠是宣武帝身邊的老臣,也是經過高肇一連串惡搞還能活到孝明帝一朝的少數近臣。他仗著資格老、功勞高,一手抓政令發布,一手抓宮中侍衛,有意專斷朝政。尚書左仆射郭祚和尚書裴植勸高陽王元雍想辦法把於忠派到外州為官。於忠知道了,就假傳聖旨,殺了郭、裴二人,免了元雍的官職。胡太後一臨朝,馬上解除了他侍中和領軍的職位,讓他去冀州做刺史。

胡太後認為於忠的功勞還是主要的,奪權之後也沒理睬元雍等人的彈劾,並不過多為難他。她心裏明白,五十多歲的於忠也沒幾年可以蹦達了,不妨做個順水人情,對他既往不咎。一年後又讓他回京城為官,弄得於忠不但不怨恨,還感激涕零。神龜元年(公元518年),於忠不負她望,一命嗚呼。

有了於忠的榜樣,太子黨的其他成員便不敢看輕胡太後,胡太後做事逐漸大膽起來。按照禮法,只有皇帝對下級發布的文書才有權稱為詔,其他人發布的文書只能稱為令;同理,下級只有對皇帝上書時才能稱呼陛下,對皇後、太子等只能稱呼殿下。胡太後不滿於低一等的稱呼,把自己發布的令改稱詔,要求群臣上書用陛下的稱呼,自己則用“朕”這個皇帝專用字眼。之後,她又以小皇帝年齡太小為由,提出自己代為主持祭祀,這也是越禮的行為,所以負責禮制的官員竭力反對。她就向侍中崔光請教,崔光引經據典地說:“漢朝的鄧太後就曾經做過祭祀的事。”胡太後很高興,便攝行祭祀典禮。以禮法而言,她的所作所為和皇帝沒有什麽兩樣了。

崔光歷仕孝文、宣武、孝明三朝,做過宣武帝和孝明帝的老師,在北魏後期算是比較敢說話的大臣。但他崇尚中庸之道,在胡太後面前,總是盡量順應她的意思。這樣的人,是不能指望挽狂瀾於既倒的。(順帶一提,崔光的侄子就是《十六國春秋》的作者崔鴻)

任城王元澄也是位比較敢諫的大臣。胡太後信佛,多次為之大興土木,建佛寺、造佛塔、修石窟、鑿佛像,還廣開齋會,花費不少開銷,人民賦稅沉重。他多次上表,希望朝廷能夠“蓄力聚財”,減輕勞役。胡太後對老王爺表示尊重,卻沒有什麽改過行為。元澄於神龜二年(公元519年)病故,胡太後更加放肆了。在國家的各種慶典儀式上,她動輒大辦宴席、大賞群臣,收買人心的同時,也把官員貴族慣得越發貪婪。

就在元澄去世的那一年,洛陽出了件駭人聽聞的案子。

征西將軍張彝的次子張仲瑀上了一道秘密的奏章,要求改革選拔制度,認真評定武官的資格,不能夠給他們安排清閑的職位。這道奏章不知怎的走漏了風聲,迅速傳遍了洛陽的大街小巷。洛陽城勢力最大的一批武官是羽林與虎賁,他們到處張貼榜文,定期會合,宣言某月某日要殺光張彝全家(簡直跟現代的黑社會一個作風)。張彝父子並不害怕,沒放在心上。

這天清早,近千名羽林與虎賁跑到尚書省的公門前叫罵,要求交出張彝的長子尚書郎張始均,邊罵邊朝公門投石塊,整個尚書省沒有人敢出來主持公道。羽林們見沒啥動靜,一隊人就舉著火把、扛著柴蒿,沖到張彝的府第,把行動遲緩的張彝拖到堂前,拳打腳踢,肆意淩辱,然後開始焚燒張彝的宅院。張始均跪在地上為父親求情,羽林們又把他一頓毒打,扔到火中,當場燒死。

羽林們殺完人,放完火,揚長而去。張彝滿身是傷,挺了沒多久就去世了,張仲瑀也是重傷,撿了條命。國都洛陽從官到民,眼睜睜看著一起慘劇發生在眼前,卻無能為力。事後,胡太後只象征性地抓了八個為首的羽林斬首,要求考察武官資格的奏章,也不了了之。

可巧的是,一名到洛陽送信的郵差旁觀了此事的前前後後。回家後,他性情大變,盡散錢財結交四方好友,並說:“朝廷懼其亂而不問,為政若此,事可知也。”國家法紀已亂,早晚完蛋,他決心要平定天下、澄清宇內。這名郵差,就是我們的主人公之一——高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