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崗危機(第2/3頁)

所以翟讓讓權這件事,自始至終都讓他的手下人想不通。

司馬王儒信就一直勸翟讓從李密手裏重新把權力奪回來,自立為大冢宰,總攬全局。可翟讓卻一口回絕。一看翟讓如此不爭氣,他的老哥、時任柱國的滎陽公翟弘馬上跳了起來。這個翟老哥是個粗人,說話從來不繞彎,一開口就喊:“皇帝你應該自己當,憑什麽要讓給別人?你要是真不想當,我來當!”

翟讓聞言大笑,把他老哥的話當成了笑料。這句話很快就落進了李密的耳中。在李密聽來,這可不是笑料,而是一個巨大的威脅。

李密全身的神經立刻繃緊了。此後他的左長史房彥藻又向李密稟報了一件事。房彥藻說他前不久攻克汝南郡(今河南汝南縣)時,翟讓曾向他警告:“我聽說你在汝南得到了大量金銀財寶,卻全都送給了李密,什麽都沒給我!李密是我一手擁立的,以後的事情如何,還很難說啊。”言下之意,他既然可以擁立李密,當然也可以隨時把李密廢了。

房彥藻和左司馬鄭颋遂勸李密幹掉翟讓。他們說:“翟讓貪財好利,剛愎自用,又不講仁義,根本沒把您放在眼裏,應該早作打算。”李密說:“現在局勢還不穩定,如果自相殘殺,會給遠近一個什麽榜樣?”鄭颋說:“毒蛇螫手,壯士斷腕,為的是顧全大局。萬一翟讓搶先下手,後悔都來不及!”

李密就這麽下定了決心。

十一月十一日,李密擺了一桌豐盛的酒席,邀請翟讓、翟弘和他兒子、司徒府長史翟摩侯、司馬王儒信一同赴宴。席間有裴仁基、郝孝德陪坐,房彥藻和鄭颋在往來張羅,翟讓背後則站著單雄信、徐世勣等一幹侍衛。眾人一坐定,李密就開口說:“今天宴請高官,不需要太多人,左右留幾個人伺候就夠了。”說完,他左右的侍衛都走了出去,可翟讓的侍衛卻站著不動。

沒有翟讓的命令,他們不會動。

李密和房彥藻對視一眼,房彥藻連忙堆著笑臉請示:“今天大家要飲酒作樂,天氣又這麽冷,司徒的衛士們都辛苦了,請主公賞賜他們酒食。”

李密瞟了瞟翟讓,說:“這就要請示司徒了。”

翟讓一聲幹笑,說:“很好。”

隨後房彥藻就把單雄信、徐世勣等人領了出去。宴會廳裏除了主賓數人之外,就只剩下李密的一個帶刀侍衛蔡建德。

眾人寒暄片刻,菜還沒上齊,李密就命人拿了一張新造的良弓出來,讓翟讓試射。翟讓接過去,剛剛把弓拉滿,李密就給蔡建德使了一個眼色。蔡建德突然抽刀,從翟讓的背後一刀砍在他的脖子上。翟讓一頭栽倒在地,從鮮血噴湧的喉嚨口發出牛吼一般的慘嚎。還沒等眾人反應過來,蔡建德就已經把翟弘、翟摩侯和王儒信三人全部砍死。

外面廂房的單雄信、徐世勣等人聽到號叫聲,立刻跳起來奪路而逃。跑到大門口時,徐世勣被守門衛士砍傷了脖子。王伯當從遠處看見,大聲喝令衛士住手。單雄信等人慌忙跪地求饒,其他的侍衛驚恐萬狀地站在那裏,不知如何是好。

李密很快走了出來,高聲道:“我與諸君同起義兵,本來就是為了除暴平亂,可是司徒卻專橫貪虐,欺淩同僚。今日只誅殺翟姓一家,與諸位沒有幹系。”說完命人把受傷的徐世勣攙扶進去,親自為他敷藥。

翟讓的部眾風聞翟讓已死,都準備各奔東西。李密先是命單雄信前去宣慰,隨後自己單人獨騎進入翟讓軍營,一再勸勉,終於說服了他們,然後命徐世勣、單雄信和王伯當分別接管了翟讓的部眾。至此,整個瓦崗軍營的恐慌和騷動才逐漸平息。

翟讓之死是瓦崗高層權力鬥爭的一個必然結果,也是集團內部矛盾的一次集中體現。

從表面上看,李密成功消滅了內部最大的一支異己勢力,順利收編了翟讓的心腹和部眾,使自己的權力和地位得到了鞏固。可實際上,瓦崗內部的隱患和不穩定因素並未就此消除,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勢。因為經過這場流血事件之後,李密身邊的將吏都變得人人自危,幾乎每個人都在擔心自己會成為第二個翟讓。

一種看不見的憂慮和恐慌就像一場可怕的瘟疫一樣,從此在瓦崗軍中迅速蔓延。

從這個意義上說,翟讓之死並沒有為瓦崗的歷史掀開新的一頁,反而成為瓦崗從全盛走向衰落的一個轉捩點。

雖然此後的瓦崗軍在戰場上仍然是所向披靡、勝多敗少,但是敗亡的危機卻已經在表面的強大之下悄悄醞釀。

得知翟讓被李密幹掉後,王世充發出了一聲悵然若失的嘆息。

因為他知道瓦崗高層始終存在矛盾,尤其是翟讓和李密,絕對不可能長期在同一個屋檐下共存共榮。所以王世充一直認為這是他消滅瓦崗的一個機會。他在心裏默默把寶押在了翟讓這邊,希望翟讓能把李密收拾掉,然後他再輕松地收拾翟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