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傳說中的神技

“不能吧?”年青人又望向三郎:“這位小兄弟來嘗一嘗?”

陳恪便舉起箸來,看著幾個菜舉棋不定。

“先試試這道‘紅藕悶羊肉’吧。”年青人似乎把信心都放在他身上,一臉期盼道:“這是本店三大招牌菜之一。”

陳恪依言品嘗了一口,旋即一臉吃了蒼蠅的表情,搖動毒舌道:“拜托……紅藕不是把藕煮成紅色的,而是指的紅蓮花!用它的本意是以蓮之清香,中和羊肉的膻味。你家卻把花當成藕,結果菜裏面全是羊騷味……”頓一下,他從盤中挑起片細小的花葉道:“你竟然用紅花給藕染色,真有想象力啊!我吃你一道菜,滿嘴通紅的出去,別人還以為我中毒了呢,誰還敢來你家?!”

陳恪不僅毒舌,而且句句在理,摧殘著年青人的自信心,他一邊用腰間的圍裙擦汗,一邊小聲道:“再嘗嘗這道‘秘方山雉湯’,這也是本店三大……招牌菜之一。”

陳恪嘗一嘗,搖頭嘆道:“多新鮮的山雞啊,竟被你糟蹋成這樣子。汆之前不用開水過一下,結果全是土腥味。煮的時間太短,雞肉直塞牙,真糟糕!最氣人的是雞雜裏竟然還有雞屎。做不好菜是水平問題,洗不凈料就是態度問題了,我懷疑你家廚師跟老板有仇!”

“沒,沒有……”年青人臉漲得通紅,眼淚都快下來了:“再嘗嘗這道‘阿彌豆腐’,這是本店,第三道招牌菜。”

陳恪看這道菜,黃糊糊的一坨,瞪大眼問道:“這是個什麽玩意兒?”

“這道菜描繪的是佛祖靈山講法。首先把整方豆腐雕成了靈山,山頂上這個大人兒,是佛祖,邊上小些的是四大菩薩,再下面米粒大小的,是八百羅漢。”青年全指著這道菜,維系最後的自尊了。

“廚師很大膽啊,竟拿最難雕的豆腐下刀。”陳恪問道:“這麽復雜的圖案,雕了很久吧?”

“雕了一整天……”青年心說,這下總算遭到表揚了。

“一整天啊!都臭啦,聞到沒有?”陳恪捏著鼻子道:“所以你加上丁香、八角、陳皮、香葉,想用香料的味道掩蓋,結果把豆腐煮成了褐色不說,還讓人聞著想吐啊,兄台!”

“味道是大了些。不過,這道菜主要是展示廚師的雕功嘛。”青年垂死掙紮道。

“廚師真的可以用剩下的豆腐撞死了。刀工不好不是他的錯,但拿出來嚇人就不對了。”陳恪摸摸六郎的頭道:“六郎,你看這一大坨像什麽?”

“……”六郎瞪大眼睛看一看,大聲道:“牛屙的屎……”

“啊……”青年人終於忍受不住,蹲下抱頭大哭起來:“看來我真不是當廚師的料。嗚嗚……”

“原來你就是廚師?”二郎頓時不安起來,起身抱拳道:“對不住,對不住,實在不知兄台……”

“正因不知道,你們才會說實話啊……”青年哭得傷心欲絕,一把鼻涕一把淚道:“說什麽‘有志者事竟成’,都是騙人的。我已經自學廚藝大半年了,還是沒有一點進步,讓我死了算了,嗚嗚……”

“這不是天分的問題。”三郎這才開口道。

“哦。”青年擡起淚眼,望向三郎道:“那是什麽問題?”

“有道是‘師傅領進門,學藝在個人’。”三郎一副小孩子模樣,卻老氣橫秋道:“沒有師傅領著,你在外面自己瞎摸索,一輩子也入不了門。”

“對!”青年眼前一亮,又神情一黯道:“都怪我,我爹在世時,我整天遊手好閑,從來不肯進廚房一步。結果他老人家突然身故,我想學都沒地方學了。”

“你爹,是這家福來酒店的前任老板麽?”三郎明知故問道。

“是……”青年擦幹眼淚道:“我爹還是店裏的掌勺,當時福來在縣城三家酒店裏排不了第一,但絕對不是倒第一。”

“直說第二不就得了。”三郎翻翻白眼道:“那怎麽會落到這般田地呢?”

“當時我娘是掌櫃,店裏還有兩個學徒,三個夥計,生意還算紅火。”青年嘆口氣道:“結果去年冬裏,我爹突然一場急病去世了,我娘也因為傷心過度,臥病不起。另外兩家酒店老板,早就嫌青神縣有三家酒店太多,就想趁機把我們整垮。他們出高價,把我爹的兩個學徒也挖走了,店裏沒了掌勺,生意自然一落千丈。”

“不得已,你只能親自上陣,可是一竅不通,下多少力氣都是白費!”陳恪嘆口氣道:“為什麽不找個師傅教教呢?”

“我上哪找去?”青年苦笑道:“就是想給人當學徒,他們也不會要我啊!”這年代,手藝就是飯碗,手藝人都敝帚自珍。除了傳衣缽的子弟外,外人想學點手藝,只有給人家當上五年八年的學徒。就這樣人家也不會言傳身教,只是給你個偷師的機會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