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三章 拉風的太學體!(第2/2頁)

別的學生還在作文,他也不能問,簡直快要憋死了……

好容易捱到太學生們都交卷,教諭又挨個看了一遍,便挑出幾份範文,誦讀起來:

‘嬴秦震矜厥勛,勒泰山,镵鄒嶧,剟之罘,刊會稽……’

‘見山岡下有池水入於坤維……東為溪,薄於巽隅……’

‘疇不憂栗,我獨安行;疇不諂笑,我獨潔清……’

以陳恪的學問,竟幾乎要聽不懂,文章到底寫了什麽。

虧著他已經在這個時代,念了十多年書,知道這便是鼎鼎大名的‘太學體’文章,不禁暗暗呻吟,要是天天學這個,豈不比天天便秘還難受?

但他也知道,近年來太學體大行其道。因為慶歷新政以來,追求華麗、空洞無物的西昆體被徹底否定,提倡重理樸拙的古文,成了學界的新風。由太學講官石介首倡,並在太學生中廣受追捧的‘太學體’便應運而生,這種文體,是對浮華淫巧的西昆體批判過程中形成的矯枉過正的產物。其文風直以斷散拙鄙為高,處處與駢體文唱對台戲。

結果形成了一種險怪奇澀的文體,在這種文風下,誰的議論奇異、誰的文辭僻澀,誰的文章便是上乘。而連續數屆科舉,無論‘賦’、‘論’、‘策’,哪種文體,都以此為評判標準,使太學體的統治地位愈加穩固。

但陳恪從束發讀書以來,所就學的師長……無論是陳希亮、蘇洵,還是王方、歐陽修,都反對太學體,他們認為這種文體既無古文的平實質樸,又乏駢文的典雅華麗,其空洞無物更甚於駢文,簡直是一無可取之處。所以陳恪到現在,還沒寫過一篇太學體。

他終於明白,老爹和蘇老泉,為什麽要讓他們,一定到太學來學習一段了——就算太學體再惡心,也得用這種文體考試,哪怕一考完了就丟掉呢,現在也得學會嘍。

哪怕歐陽修也說,要是我當考官自不消提,但換做別人的話,還是得捏著鼻子學一學。歐陽修還舉自己當年的例子……想當年,他堅持不寫駢文,結果數度落第,後來忍著惡心學了學,便考中了。之後到現在,他再沒做過一篇駢文,完全將其當成了敲門磚。

※※※

果然,教諭最後拿起陳恪的文章道:“這個新來的學生,寫的文章如白水一般,一目了然,簡直像是初學蒙童所作,寫這樣的文章,連考都不用考,考官肯定看一眼就丟掉!”頓一下道:“不過字,寫得不錯。”

好吧,好吧,你贏了,俺捏著鼻子學吧,反正又不是什麽難事,比如那句‘嬴秦震矜厥勛,勒泰山,镵鄒嶧,剟之罘,刊會稽……’,其實就是秦始皇把自己的功勛,刻在泰山、嶧山、芝罘山和會稽山上。勒、镵、剟、刊都是‘刻’的意思,但人家用了個遍,就是不用最通俗的這個。

是以,所謂太學體就是不說人話,怎麽讓人看不懂怎麽來,這對陳恪來說實在太有優勢了……說對各種犄角旮旯生僻字的認知,誰能和編過《字典》的人比?

於是下午學做賦時,陳恪便先用平易的文字寫出文章,然再把裏面的字詞,全都換成八代以來,沒人用過的生僻字詞。

這次教諭拿到手裏一看,登時傻了眼——三分之一的字不認識,三分之一的詞不明白,三分之一的句子看不懂。這到底算是好還是不好?

按說,算得上極好吧……可是不能當作範文念啊,因為讀都讀不下來,教諭險些哭出來了。

晚上回去,教諭又抱著《字典》把那些不認識的字詞都查出來,不禁又驚又嘆,突然……他愣住了:‘陳恪,《字典》的作者,也叫這個名字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