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炯明:聯邦憲政實踐者(第5/5頁)

流浪香港

1925年2月26日,陳炯明由汕尾敗走香港,之後帶領舊部在粵東和閩南進行過小段掙紮,9月16日由滬返港。12月24日,粵軍在閩南宣布解散。此後,陳炯明幾乎完全退出中國政治舞台,開始了在港8年的蝸居生活。

從政治和軍事中心退隱後的陳炯明馬上發現自己處於嚴重的經濟困難當中。盡管在國內先後擔任過廣東省代都督、都督、廣東省長以及粵軍總司令等職,但他不蓄私財,以致當他到達香港之後,窮困仿徨,帶著家人輾轉搬遷。

對於一個沒有私財的落魄軍人而言,龐大的家庭不再是驕傲資本,而成了一種負累。到陳炯明逝世時,他的母親已超過80歲,妻子黃娥身體欠佳。五個女兒除三女、四女已經出嫁外,第二和第五兩個女兒還在聖士提反女校讀書。三個兒子中長子定夏在上海大同大學附中讀書;次子定炎以及三子定炳均在香港嶺南分校讀書。隨著陳氏失勢,一些親戚跟著搬遷到港,也需要他的周濟。

一開始,陳炯明在香港租房住。1930年2月,他做《遷居》一詩:始住西麽道,幸育麟兒瑞。繼遷黃泥湧,添丁復及季。中間羅便臣,兩度曾托庇。終焉居幹德,高挹群山翠。從中可以看出,他在此之前已經搬遷三次,並生下次子定炎和三子定炳。之後,陳氏一再搬遷,最後不得不搬到在保路活道三號其弟陳炯光家中。1933年9月23日香港《公商日報》對之有明確記載:先生向不事產業,勤儉刻苦,為其守身之戒條,亦為其對子女之庭訓。自下野後,初在港租屋居住,後家景每況愈下,在其弟寓分其居。因為貧窮,陳炯明在港過著極為簡單的生活。許多人都知道他夏天是一件破舊夏布長衫,冬天只是一件藍衣長衫。他的老婆打扮的,穿著的,與鄉下婆一樣的。

其實此時陳炯明完全有發財機會,讓家人過上極為舒適的生活。1925年,美洲致公堂改組為中國致公黨,選舉陳炯明為總理。1926年2月,陳炯明在香港設立致公俱樂部,從事黨員登記,陸續登記者達十余萬人。致公黨在當時是華僑組織,有許多富有僑商加入。作為黨魁,只要陳炯明願意,他完全可以撈取大量錢財,但他沒有這樣做。

1931年,“九·一八”事變爆發後,日本加緊了對中國的侵略,同時在中國尋求統治代理人。基於陳炯明在國內的聲望,日本政府派影佐為代表,與陳炯明商談多次,要陳氏出面組織華北偽政府。陳炯明要求日本政府簽署交回東三省的書面文件作為出山條件,日本拒絕之。數日後,影佐攜一紙支票來拜會陳炯明,對陳炯明說:“此次交涉雖未能談妥,但雙方友誼並無影響。素知競公廉潔自持,生活並不豐裕,今願就本人可以支配之八萬元項下,以區區此數奉贈,聊表個人之敬意而已。”陳炯明婉拒,但影佐執意奉送,不肯收還。陳炯明在影佐走後,在支票上用筆墨塗上“×”號,請馬育航送還影佐公寓。

1933年9月24日香港《振報》發表了陳炯明老友白逾桓的文章《哭亡友陳君競存》,對陳炯明在港生活做了一個真實描述:陳君對於公家財產,絲毫不苟。解甲以後,日食三餐,皆仰給於朋輩,荏苒六七年之久,親友多有倦容。港地炎熱,陳君寓處極狹,上有八旬余之老母,呻吟床褥;下有十余歲之幼子,教養維艱;外有寡弟婦、寡妹,與貧無所依之伯叔親戚雜處一室,而女又未嫁,妻又成盲。英雄雖不管兒女事,然與此輩朝夕聚處,日見其號泣困難之境,其能無動於衷乎?

1933年8月底,陳偶感寒熱發燒,但他不以為意,自己開中藥治療,10天之後,燒仍然不退。請西醫調理,懷疑是腸胃炎。又過了幾天,經香港大學醫學教授審定,確診為腸胃炎。於是住進馬島醫院治療。陳在醫院住了十五六天以後,病情日有起色,準備出院。不料到9月10日,病情突然惡化,到十八九日,進入昏迷狀態。於是遷回陳在香港寓所毓秀街27號。22日12時左右,陳呈回光返照之態。馬育航等囑咐陳的家人詢問遺言,陳做半哭笑狀,說“吾家事無可語”。陳氏死時連呼“共和”、“共和”二字,可知陳至死對國事都不能忘懷!

陳氏死後,無錢買棺材,只好借用為母親預備的壽材,方能入殮。9月30日親友為陳炯明在寓所毓秀街舉行了一個簡單的葬禮。而就在這天清晨,陳炯明的長子定夏,從上海奔喪回港後,在叔父陳炯光家中突然死去。雙重兇事給陳家帶來了巨大的打擊,陳炯明失明的老妻哭得昏死過去!

由於沒有找到適當的葬地,陳炯明的遺體暫時存放在香港東華義莊。之後,由同仁發起募捐,準備將之歸葬惠州。1933年10月,由徐傅霖撰寫《陳競存先生葬事募捐啟》,申明募捐的緣起:斯人勿要金錢,率僚屬以廉勤,遺子孫以清白……上有白頭老母,誰承菽水之飲;下有黃口佳兒,誰教箕裘之學。論公生前之清節,當為舉世同欽;論公身後之蕭條,真是令人欲哭。公家既一貧至此,更有何法以籌葬費耶?之後,陸續收到各界捐款。當時廣東省長、國民黨要人陳濟棠贈送1500元,並答應以後每月津貼陳炯明子女教育費150元。而軍事委員長蔣介石從江西郵寄3000元,行政院長汪精衛也送了500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