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2.幽靈的主人(2)(第3/3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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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他對威廉·費茲威廉說,“跟我一起去塔裏,與諾裏斯談談吧。”

費茲說:“不,你自己去吧。這種事我不能幹第二次了。我跟他相識多年。第一次都差點要了我的命。”

“溫文爾雅的諾裏斯”:國王的首席司廁官,高明的紡織工,蜘蛛之王,宮廷恩澤這張巨網的黑色中心:多麽精神充沛,多麽和藹可親,年過四十但看不出年紀。諾裏斯總是不動聲色,是舉重若輕[9]之藝術的活樣板。沒有人見過他被激怒。從他的氣度神態上看,與其說是他贏得了功名,不如說是功名找上了他。他對擠奶工與對公爵一樣彬彬有禮;起碼在人前是這樣。他是比武場上的佼佼者,折斷對方的長矛時面帶歉意,而清點王國的錢幣後,他會用泡有玫瑰花瓣的泉水潔凈雙手。

不過,哈裏富了,就像國王身邊的所有人那樣,不管多麽謹小慎微,還是不由自主地富了。哈裏撈取好處時,看上去猶如恭順的仆人拿走某種讓你眼不見心不煩的東西。而當他主動要求某個有利可圖的差事時,則表現得像是出自責任心,並幫能力不足的人省些麻煩。

但瞧瞧此刻的“溫文爾雅的諾裏斯”吧!看到一個大男人哭泣真是令人難過。他一邊這樣說,一邊坐了下來,並詢問他在這裏的情況,是否吃到了喜歡的食物,以及睡眠如何。他的態度友好隨和。“去年聖誕節期間,諾裏斯大人,你裝扮成摩爾人,威廉·布萊裏頓則裝扮成光著半個身子的林中獵人或野人,朝王後的房間跑去。”

“看在上帝的分上,克倫威爾,”諾裏斯吸了吸鼻子。“你不會當真吧?這麽鄭重其事地問我,而我們當時的裝扮是為了化裝舞會啊。”

“我建議威廉·布萊裏頓不要暴露身體。你反駁說,王後已經看過多次了。”

諾裏斯的臉紅了:就像那天一樣。“你是有意曲解我。你知道我的意思是,她是已婚女人,所以男人的……男人的下體對她而言並非從未見過。”

“你的意思你自己明白。我只知道你說過什麽。你得承認,這種話如果傳到國王耳朵裏,他可不會認為只是說說而已。還是那一次,當我們站在那兒交談時,看見弗朗西斯·韋斯頓也裝扮了一番。你當時說他是去見王後。”

“起碼他沒有光著身子,”諾裏斯說。“他穿著一套龍服,對吧?”

“我們看見他的時候,他沒有光著身子,這一點我同意。但是你接著說了什麽?你跟我說他被王後迷住了。你當時很嫉妒,哈裏。而你並沒有否認。把你了解的韋斯頓那些見不得人的事情都告訴我。這會使你後面好過一些。”

諾裏斯已經鎮靜下來,擤了擤鼻子。“你說的這些都是斷章取義,可以有多種解釋。如果你在查找通奸的證據,克倫威爾,就得有更好的辦法才行。”

“哦,我不知道。就其性質來說,這種事情很少會有目擊證人。但我們可以考慮環境、機會以及明白表達的願望,可以考慮重大的可能性,可以考慮當事人的坦白。”

“你不會聽到我或布萊裏頓的坦白。”

“很難說。”

“你不能對我們用刑,國王不會允許的。”

“不需要有正式的安排。”他站起身,一掌拍在桌上。“我可以將手指戳進你眼裏,然後如果我要你唱‘冬青樹長成青翠[10]’,你就一定會唱。”他坐了下來,恢復了剛才的溫和語氣。“從我的角度想想吧。反正別人會說我對你用了刑。他們會說我嚴刑拷打了馬克,他們已經在這麽傳了。盡管他毫發未損,我發誓。馬克是自願坦白的。他向我招供了一些名字。有些讓我很吃驚。但我沒動聲色。”

“你在撒謊。”諾裏斯移開視線。“你想設計讓我們互相出賣。”

“國王知道該怎麽想。他不需要目擊證人。他知道你們以及王後的叛國罪行。”

“你捫心自問,”諾裏斯說,“我怎麽可能完全置自己的榮譽於不顧,背叛對我恩重如山的國王,並且將一位我所敬仰的女士置於這麽可怕的險境?很久很久以前,我的家族就在侍奉英格蘭國王。我的曾祖父侍奉過聖人般的亨利六世國王,願上帝保佑他的靈魂。我的祖父侍奉過愛德華國王,如果他兒子活了下來治理國家,我祖父還會侍奉他兒子。在被蠍子理查德·金雀花逐出國境後,他侍奉過流亡中的亨利·都鐸,直到他登基為王,他仍然在侍奉他。我從小就跟在亨利身邊。我像兄弟一樣愛他。你有兄弟嗎,克倫威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