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田漢(第4/4頁)

魯迅之短篇小說與田漢的劇本相比,也呈現一種極尖銳的對照。在魯迅看來,傳統的仁義道德,不外“吃人”。而田漢不僅認為傳統的道德可以恢復,而且經過他身體力行的提倡,好像並未喪失,一到內外煎逼,立即可以光芒萬丈的輻射開來。《晚會》裏面一位資本家的太太覺悟後說:“假使我明天就得死,或是今晚,我也絕不悲觀。我也要把我最後的、最好的力量用在更有益的地方去。”

給人們帶來樂觀和希望

為什麽田漢會值得這麽多環境背景不同的人敬愛?因為他給人們帶來樂觀自信和希望。他的贖身洗罪,不待神力,也不待將來,用不著內向。他的人生,就是一座大舞台,到最後總結(grand finale)的時候,台上台下都參加了一項群眾運動,立即得到心靈的解放。如果儒家的入世觀不盡能達到此目的,則繼之以佛家道家的精神。

最後讓我再節錄田漢,或者說田壽昌、田老大,或者說是我所熟悉的田伯伯,他早年的名作《靈光序言》的一段精彩語句,作為回憶田漢一生浪漫情懷的一個注腳。他在1920年寫《靈光序言》時,才二十二歲。這篇文章中曾述及他和初戀情人也就是田海男的媽媽——易漱渝婚前戀愛的一個小故事。

當時田漢和易漱渝雖已訂婚但未結婚。他所描述的地方即是距東京約五十英裏的鐮倉海濱。田漢的文章說:

已而漱渝已為這種和美的自然之息所吹,便也綿綿的唱起那“remember me dear, be true”的歌來。我雖不會唱那歌,而且也忘記了那歌的名字,也不覺隨聲附和起來。誰知愛月者、善歌者大有人在,一時青年情侶戀歌互答,海浪徐蕩,若為按拍。而由井濱的海水浴場遂變為東島絕妙之情場。誰還想此地是當年戰場,金沙之下尚埋有戰士的骷髏,英雄的折戟呢?

我的回憶就此結束,現在讓我們靜候漢城傳來的《義勇軍進行曲》,我希望聽眾聽到聶耳之曲,想見田漢之辭,對作者及對中國近代史,多了一番明晰而深刻的認識!

1988年10月10日,《台灣春秋》創刊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