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後伊莉莎白

這次到倫敦時值8月1日,天氣奇熱,據說8月1日氣溫九十度是最高的紀錄,為以前英倫所無。當日中午倫敦塔橋開拆半小時,這消息見諸報章,卻又沒有說明原委。到傍晚時分,爆仗聲音震耳。我們想不出8月1日有何奇特之處。夜中看電視新聞才知道今年八一乃當今英國王太後、本國人士稱為“母後”(Queen Mother)伊莉莎白的九十壽辰(當今皇後也名伊莉莎白)。開放吊橋乃是讓王室的遊艇上溯泰晤士河。伊莉莎白母女與群眾關系良好,今年華誕雖然沒有做到普天同慶“大酺”三日或五日的地步,只是也成了頭條新聞。報紙上一律刊載了這位九十歲老太太的玉照,看來禦躬抖擻,依然行動自如。同時各種刊物也順便重印第二次大戰期間德機轟炸倫敦,在警報尚未解除時她陛下和國王喬治第六巡視災區的舊影,以表彰當今王室與一般平民共休戚的旨意。這時候旅遊者如插足英倫各處書店,可以看到母後伊莉莎白的傳記三數種同時成為了暢銷書,被陳列在書店裏顯著的地位。

可是暢銷書之成為暢銷書,全靠顧客作主,其內容不能與官方之宣傳依樣畫葫蘆。我雖說沒有翻閱過這數部母後外紀,只是從《倫敦泰晤士報》的節錄介紹,已大致窺見其內容。一般提到的乃是母後伊氏愛賽馬,即禦馬廄裏的馬也不時進出於賽馬場。在英國人來講,這早已不是奇聞,即當今英後伊莉莎白也愛賽馬,間常見諸新聞鏡頭。本來英國人愛賭,是眾所周知的事實。賭博之經營也是一種公開的企業。王子或公主誕生,臣下就預測其命名。當今王太子查理,王太孫威廉,其命名出於一般人預料之外,因此以此作賭而輸贏者大有人在。足球賽之勝負成為賭博的對象,早已不在話下。而且氣溫也可以作賭。今年天氣奇熱,據說發賭票的希爾氏(William Hill)因之坐輸十五萬鎊。群情如此,則王室的參加,已如孟子所雲,“王如與百姓同之,於王何有”?不能徑自指斥其為“流連荒亡”了。況且賽馬又與武藝攸關,歐洲的王室,一向出於武士傳統,與中國文縐縐的態度大不相同。17世紀的英王查理第二就愛賽馬,曾自任騎師。所以至今英國王後之伴王駙馬愛丁堡公爵和王儲查理仍愛玩馬球。查理甚至墜馬折臂,公主安妮也在賽馬時作騎師,這只算得與民同樂,也只會增進王室的群眾關系。

大凡宮闈間總不時有風流韻事流傳於外。現在暢銷書裏傳出一段故事則是,本世紀初期,王太後尚是一位窈窕淑女的時候,曾以蘇格蘭貴族華裔的身份做客於英倫。首先注意到她的並非後來成為英王的喬治第六,而是他手下一名騎侍(equerry)斯圖亞特(James Stuart)。他也是蘇格蘭的貴族,不僅年少翩翩,而且跳起舞來步伐輕捷,引起各界傾慕。他與伊小姐的交往也曾招致社交界注目。可是他聽說主上對伊小姐有意,立即自動地退出圈外。喬治第六在家庭中名Albert,昵稱Berrie,當時的約克公爵,為人多病,而且害羞成性,因之語言遲鈍。要不是伊莉莎白予以青睞,其大婚之出處尚不可定奪,也必會影響到今日英國王室的世系。

而與伊莉莎白更有關系的一段交往,則為當日王儲愛德華與辛普森夫人(Wallis Simpson)間的一段緋聞。愛德華本名大衛,是中外聞名的美男子,而且擅長於體育競技。但不知如何將婚姻錯過。有關人士百方設計的替他安排對象,而愛德華總是左右都不稱意。大概年輕女郎家教過深不識風趣,或者承攀過度引起反感。因此王儲年近四十,依然風采不遜於少年,成為世界上最高身價(most eligible)的未婚男子。可是他對妙齡女郎不感興趣,對不少年齒稍高的已婚女人反又格外垂青,而且他們的交往又超過尋常的範圍,不免引起議論,而議論得最露骨的乃是弟婦伊莉莎白。

迄至華麗絲·辛普森登場,以上的情形更急轉直下。她為美國平民,已婚,又與和做下級軍官的美國丈夫離婚,再嫁於在倫敦做證券交易的辛普森。據各種資料所敘,他們夫婦看清了愛德華的弱點,一意與皇儲接近,但曾幾何時,辛普森先生不再被提起,華麗絲及大衛倒反而儷影雙雙,出現於度假的公眾場所。恰巧此時,1936年英王喬治第五去世,愛德華嗣位,只待正式加冕。而當時華麗絲·辛普森在伊浦斯微支(Ipswich)法庭中進行離婚的程序,愛德華又要求政府將其大婚費用列入預算,於是掀起莫大的波瀾,鬧得全國鼎沸了。

正告國王如果堅持與辛普森夫人結婚,則必須退位者有首相鮑爾文(Stanley Baldwin)。但是鮑有王室的支持,而王室中最有力量的人物,則無過於約克公爵夫人伊莉莎白。王弟約克公爵也在緊急關頭聲明如果局面不可收拾,他自己願意出頭取而代之。這樣堅決的態度不可能後面無公爵夫人的支持;是否出於伊莉莎白之慫恿,則無從考證。所以至今黃色新聞不說,即有聲望的報紙亦強調兩個女人都想做大英帝國之第一夫人,為以上糾葛的一大主因。最近《倫敦泰晤士報》即以BEST OFENEMIES,亦即“敵對中之強手”作標題,追敘1936年間的往事,並且將當日伊莉莎白及華麗絲的倩影擺在文字的上下兩端,又在文中提起這兩個女人不應當在同一星球之上存在,大有《三國演義》裏周瑜痛恨諸葛亮所說“既生亮何生瑜”的情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