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篇 經學時代(第2/2頁)

中古近古時代之哲學,大部分須於其時之經學及佛學中求之。在中古近古時代,因各時期經學之不同,遂有不同之哲學;亦可謂因各時期哲學者不同,遂有不同之經學。此經學及佛學中之各宗派,多各有其獨盛之時代。蓋上古子學時代之思想,以橫的發展為比較顯著;中古近古經學時代之思想,以縱的發展為比較顯著。故本書第一篇所包括之歷史時間,不過四百余年;而第二篇所包括,則及二千余年。此亦子學時代與經學時代間之一差異也。就中國歷史上政治情形言之,思想上亦應有此現象。蓋古代政治未統一,而自秦漢以後,中國政治則以統一為常也。

直至最近,中國無論在何方面,皆尚在中古時代。中國在許多方面,不如西洋,蓋中國歷史缺一近古時代。哲學方面,特其一端而已。近所謂東西文化之不同,在許多點上,實即中古文化與近古文化之差異。此亦非由於中國人之格外不長進,實則人之思想行為之改變,多為適應環境之需要。已成之思想,若繼續能應環境之需要,人亦自然繼續持之;即時有新見,亦自然以之比附於舊系統之上;蓋舊瓶未破,有新酒自當以舊瓶裝之。必至環境大變,舊思想不足以應時勢之需要;應時勢而起之新思想既極多極新,舊瓶不能容,於是舊瓶破而新瓶代興。中國與西洋交通後,政治社會經濟學術各方面皆起根本的變化。然西洋學說之初東來,中國人如康有為之徒,仍以之附會於經學,仍欲以舊瓶裝此絕新之酒。然舊瓶範圍之擴張,已達極點,新酒又至多至新,故終為所撐破。經學之舊瓶破而哲學史上之經學時期亦終矣。


[1] 西洋與中國之中古哲學所用古代哲學中之術語,亦可有新意義。然中古哲學家有新意義而不以新術語表出之,此即以舊瓶裝新酒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