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翠微雲雨,沖破禁忌征服李治(第5/10頁)

李治初始還有些詫異,但細細品味,便明白了這四字的深意——舅父與房玄齡因立儲之事已鬧得冰炭不同爐,劉洎、岑文本、張亮一個個淒涼收場,房玄齡得以保全是父皇竭力庇護的結果。若是父皇走在前,以舅父的性格絕不會放過房玄齡。現在他先一步走了,好歹是生榮死哀的善終,這樣也好啊!

“房公還有一份遺表。”說著李治從懷中取出,怕父親看費力,索性朗讀起來:

上古所不臣者,陛下皆臣之;所不制者,陛下皆制之矣,中國患無如突厥,而大小可汗相相次束手,弛辮握刀,分典禁衛。延陀、鐵勒,披置州縣;高昌、吐渾,偏師掃除。陛下威名功烈既雲足矣,拓地開疆亦可止矣……臣願下沛然之詔,許高麗自新,焚陵波之船,罷應募之眾,即臣死骨不朽!

房玄齡不愧為貞觀第一良相,直至咽下最後一口,所思所想仍是大唐社稷,這份遺表乃為勸止征討高麗,懇請與民休養,他自己的事竟一個字都沒提。

李治極為感動:“父皇,房公所諫之事,是不是……”期盼罷兵不僅是房玄齡的遺願,也是李治乃至大多數官員所願,這完全是一場得不償失的戰爭。

“難道就這麽便宜了蓋蘇文?”李世民還是咽不下這口氣。

侍奉在旁的徐惠猛然跪倒榻前,懇切道:“房公遺言乃是正理。前朝便因民不堪勞而亂,殷鑒不遠,請陛下三思。”

是啊,或許是急切蒙蔽了眼睛,這道理李世民竟沒想過。他只顧著要傳給兒子一個穩妥的江山,卻不曾考慮這個江山如果在自己手裏便亂了,將來更是難以收拾。府兵連年征戰,百姓千裏輸糧,軍民都已疲憊,這也是隱患,而且是更大的隱患。

李世民望著徐惠,竟產生一絲錯覺,仿佛跪在他面前勸諫的這個女人幻化成了已故的結發之妻。那忠誠的諫言、懇切的神情,簡直同長孫後勸他信任魏徵時一模一樣……

“罷了,”他把牙一咬,“就此收兵吧。不過要讓高麗王遣一位皇子來京城為質。”這條件其實意義不大,高麗國實際掌控在權臣蓋蘇文手中,也未必把王子性命當回事;可唯有索取人質,大唐的用兵才算善始善終,在其他藩國面前不至於臉上無光,疲於抵抗的高麗勢必也會答應。

“陛下聖明!”李治與徐惠齊聲高呼。

李世民又喚陳玄運道:“你去前殿告知崔仁師,命他起草詔令。追贈房玄齡為太尉、並州都督,陪葬朕的昭陵。還有……晉封徐婕妤為充容。”

徐惠一愣,趕忙叩謝。李世民只道:“這是你應得的。”轉而又對李治道,“朕想你母後了。”

李治神色黯然——他何嘗不想?母後倘若還在世,父皇何至於犯這麽多錯?屈死忠臣、接連東征、服食丹藥;母後倘若還在世,自能保護他的儲位,也不至於讓舅父大權獨攬。

李世民握住兒子的手:“在京城選處好地方,修座寺院為你母後追福。最好能請玄奘法師去當那裏的住持,朕想讓全天下的人都牢牢記住皇後的賢德。”

“是。這件事孩兒一定辦好。”

徐惠望望外面天色,起身道:“時候不早了吧?太子今晚恐不能回宮了,我去吩咐人準備住處。”

李治道:“我師傅和乳母就在外面,勞煩婕……充容與她們商量去吧,我多陪陪父皇。”雖說李治已當上太子,薛婕妤和盧夫人還是一如既往時時伺候在身邊,李世民體諒他自幼失母,竟也未加幹預。

父子倆說了幾句知心話,無非朝政之事,李世民忽然想起已是服藥的時辰,李治見這會兒徐惠、陳玄運全不在,便親自去催促獻藥。哪知剛出了殿門,就見一位嬪妃低著頭、小心翼翼捧著碗冒著熱氣的湯藥緩緩走來。

李治趕忙迎上去,伸手欲接藥碗:“給我吧,我伺候父……”

兩人同時擡頭,四目相對,皆是一怔。

總算又見到他——媚娘精神一振,悶守宮苑伺候君王,卻日日想的是他,夜夜夢的是他。

總算又見到她——李治眼前一亮,自從邂逅銘記在心,幾番探病始終無緣,今天終於重逢。

可是……嫡子庶母,儲貳臣妾,光天化日,君王之側,男女大防,禮法之隔,縱使相逢又復如何?這才真是有緣無分。

興奮後是無奈的失落,媚娘只是低低地說了聲:“拿去吧。”

“嗯。”李治雙手去接,但是觸碰到她滑膩的手指,還是忍不住微微一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