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旁敲側擊,借李治之手斬草除根(第2/10頁)

大駕回到太極宮,群臣依禮賀駕已畢,第一件事便是封官。顯慶改元至今,李義府處置政務、參謀機要厥功至偉,稱得起是當朝第一功臣。因他已是宰相,李治將他太子右庶子的兼職晉升為太子賓客,進爵河間郡公,並賜京城宅邸一座。其長子李津晉升東宮司議郎、次子李洽升東宮衛率府長史、三子李洋選為千牛備身,最小的兒子李湛剛剛六歲,也有幸被領進皇宮陪伴皇子,將來隨李顯一起讀書——真是滿門富貴,舉朝莫及!

許敬宗功勛第二,進爵晉封高陽郡公,李治又特加恩典,將他流放嶺南的兒子許昂赦回,又授其孫許彥伯、許韶伯官職;來濟既去,杜正倫也由同中書門下三品正式晉升為中書令,進爵襄陽縣公。

沒過兩日,在蘇定方、蕭嗣業押解下,阿史那賀魯被送到了長安。李治傲然問群臣:“賀魯曾任我大唐的瑤池都督,受先帝之命管轄兩千帳部眾,如此重用舉兵反叛,實乃背棄先帝之恩,朕欲獻俘於昭陵告慰父皇,可行否?”

許敬宗當即進言:“古者出師凱還皆獻俘太廟,先帝擒薛仁杲、竇建德也如此,未聞獻俘禮在皇陵舉行。不過昭陵乃先帝長眠之所,肅穆嚴敬,義同清廟。陛下擒先帝之叛臣,獻俘陵前乃是出自孝道,不算有違禮法。”他口口聲聲說不違背禮法,其實也未必說得通,把賀魯獻到昭陵去,即便李世民含笑九泉,太廟之中的太祖李虎、世祖李昺、高祖李淵等人怎麽辦?時至今日滿朝文武誰也不再較真,庶母都能變成皇後,還有什麽不能變的?皇帝說什麽就是什麽吧!

於是獻俘禮順利在昭陵舉行,三軍將士與公卿百官齊至,宗室、諸親、客使依序而立,天子大次列於東,皇後大次列於南——獻俘禮本沒有皇後的事,可既然在皇陵舉行,便兼有謁陵的性質,媚娘竟也有幸參與。百官倒還好說,立功的將士們也都在場,面對美貌的皇後以及宮女,都有點兒管不住眼睛,一個勁往南邊瞅。只不知李世民若在天有靈,看到這位以前的嬪妃、如今的兒媳會作何感想。

李治身穿白紗衣、頭戴黑介幘,腰懸寶劍,在太常卿引領下登臨祭壇,灑酒三尊,進太牢之饌,拜過父皇之後轉而面南。蘇定方身披金甲、乘著戎輅,親自將五花大綁的阿史那賀魯押至陵前,三軍將士齊呼萬歲。

“你可知罪?”李治的聲音本不算渾厚,但在肅穆的氣氛下竟也顯得十分威嚴。

六年的可汗夢煙消雲散,賀魯早已心灰意冷,跪在地上叩首道:“我本亡虜,為先帝所存,而我負之,今日之敗乃天所怒也!願刑我於陵前以謝先帝。”說罷竟當眾嗚咽,也不知是真心悔過還是懼怕。

李治手按腰中鹿盧劍,正色道:“以你之罪,雖磔之而不能消我父子之恨。不過……”他回頭瞥了皇陵一眼,又道,“自古君王貴在寬仁,昔日先帝生擒竇建德,致劉黑闥復叛。朕引以為鑒,不願大動殺戮。今之大唐威震四海,哪個不服只管造次,看我雄兵不踏之為齏粉!朕饒你這條性命,你就住在長安,觀一觀朕的仁德教化吧。”

群臣原以為要在陵前梟首、血奠先帝,怎麽反倒赦免了?到此刻大家才恍然大悟,這場獻俘似乎並非為了表現孝道,而是這位年輕天子想要彰顯自己一番。先帝的叛臣被他擒獲了,而他又比先帝多幾分寬仁和自信,這不證明他比先帝強嗎?無論如何,在這一刻文武百官、三軍將士、皇後嬪妃乃至被赦免的賀魯都他的氣魄感染著,所有人高聲歡呼:“萬歲……萬歲……”

雄壯的呐喊被空曠的山陵擴大好幾倍,撼天震地,余音久久不絕。李治享受著這無上的榮耀,心中無限愜意,他總算從父親的影子中漸漸走出了。一場獻俘表演還不算完,回到皇宮他又大宴百官,所有人都唱著、笑著、歡呼著,只有一人例外——太尉長孫無忌。

他站在太極殿前,怔怔望著眼前這一切,似乎每張面孔都已變得極為陌生。一場東巡如天翻地覆,韓瑗、來濟、高履行、長孫祥都不見了,五品以下的官員更似大換血一般。如今只剩他這光杆牡丹……不!應該說是一棵枯萎老樹,孑然挺立在此。這還是那個朝堂、那個長安、那個他輔佐先帝打下的江山嗎?

李義府大踏步走過來,將一大摞書卷交到他手中:“這是太尉您率領卑職等人編寫的禮書,冊封皇後、親蠶禮樂、皇陵獻俘等禮儀都記載得詳詳細細,過去先帝那套可以付之一炬了。趁這喜慶的日子,您快呈給聖上吧。”說這話時他臉上依舊掛著燦爛可掬的笑容,那麽親切、那麽自然、那麽和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