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李治突發風疾,媚娘臨危參政(第6/10頁)

媚娘也給李治提過不少建議,但這卻是她第一次親眼見到具體的軍報,雖不曉得拔也固、同羅是些什麽人,但以她直爽剛強的脾氣豈容有人作亂?讀罷不待李治說什麽,搶先道:“普天之下皆帝王家,哪輪得到邊庭小醜囂張?出兵滅了他們便是!”

一場戰爭關乎多少人命,耗費多少錢糧,又對整個戰局有什麽樣的影響,媚娘其實是不清楚的。但此時這番不知輕重的話倒還真合了李治的心思——鬥克雖亂,莊王猶戰;劉邦戴箭,不讓滎陽。越是內部出問題,對外就越不能軟。若因皇帝生了場病對外的戰事都停了,還不知惹出什麽傳言呢。若有礙軍心,豈不令外敵愈加猖狂?

李治強自點頭:“嗯。既要平滅高麗,也少不得與那幫助紂為虐之輩交手,這仗早晚要打……”他想把三相傳進來親口囑咐,但勉強坐起便覺頭重腳輕,只好又倚下。

媚娘見狀主動請纓:“你若有什麽實在放不下的話要說,不妨讓我去跟宰相們說。”

“你去?”李治躊躇片刻,“你去也好,總比寺人傳詔鄭重,再者他們見不到朕不免焦慮,你露一面也好讓他們安心。”隨即便讓媚娘附耳過來,把要囑咐的話告訴她。

宣政殿外許敬宗、許圉師、李義府猶自恭立階下一動不動,心裏卻急得火燒火燎——皇帝得病之事對外尚未公開,但瞞得過一般臣僚,豈能瞞過他們?早有相熟的宦官告知。如今百濟方定,叛亂又起,數萬軍隊懸於海外,此時皇帝若有個三長兩短,扔下這爛攤子可怎麽收拾?無論如何得見天子一面啊!

哪知等半天皇帝未露面,卻見皇後挺胸擡頭走了出來。許敬宗、李義府倒還猶可,許圉師卻是頭一遭在皇帝不在場的情況下與皇後見面,登時驚住了;直至聽得許李二人齊呼:“參見皇後娘娘。”才趕緊跟著一同施禮。

媚娘站在殿階頂端,以傲然的目光不慌不忙地掃視三人,模仿李治的樣子,操著莊重的聲音道:“聖上有令,欲定元兇,必先除其羽翼。同羅等部萬不可姑容,唯有打得他們叩首稽顙,方得全力鏟除高麗。命爾等速速草詔,遣護駕的右武衛大將軍鄭仁泰前去征討,再調諸部馳援。”

李義府毫不遲疑地應了一聲:“是!”那聲音似乎比平日遵從皇帝聖諭時還要響亮。

許圉師對用兵有點兒異議,可面對高高再上、表情嚴肅卻又艷麗動人的皇後,他既緊張又覺得不好意思,連張了幾下口,竟沒說出半個字。

“臣等遵命。”許敬宗最沉得住氣,一如往常般低聲領命,施罷一禮又問,“敢問娘娘,未知聖上龍體如何?”

“有勞眾位牽掛。”媚娘收起嚴肅的神情,“聖上並無大礙,但需靜養而已。還望眾位謹遵上意、勤於國事,莫使聖上勞心。”她說這話時口氣變得格外和緩,仿佛李治所患的只是傷風感冒的小病。

三相見皇後氣定神閑,頓時寬心不少,又說幾句願皇帝早日康復之類的吉祥話,盡皆告退。媚娘也暗自松口氣,轉身入殿,卻見李治由宦官攙扶著坐在床上,正直勾勾望著自己——她嗓音本就高亢,李治又命眾宦官卷起帳簾,所以方才的對話他聽得清清楚楚。

“臣妾答復的有何不妥嗎?”

李治沒說話,只微微擺了擺手——不是不妥,而是比他預想的還要得體!公事以剛,情誼以柔,拿捏得恰到好處。

媚娘還以為自己做錯了什麽,趕忙坐到病榻邊,賠笑道:“有何不妥你倒是說啊,頭暈得厲害麽?”

李治仍未答復,眉頭輕輕觸動了幾下,忽然握住她手:“媚兒,答應我一件事。”

媚娘瞧他一臉鄭重的樣子,甚感異樣,懷疑他病糊塗了,哄孩子般道:“有事只管說,我哪有不依的道理?”

“你代我打理政務、應對奏疏吧。”

“什麽?!”媚娘懷疑自己聽錯了。

李治卻很篤定地注視著她:“我實在不便處置朝政,倒不如休養一段日子,朝廷之事暫時托付與你。”

“臣妾……我……”素來果斷的媚娘竟也語無倫次起來——雖然她已明顯超越後宮的界限,代掌國政卻是做夢都夢不到的事。但毫無疑問媚娘是個愛榮耀、愛權力的人,片刻驚駭後已暗自心動,大有躍躍欲試之感。可是身為女子,她也明白此舉已經大大突破禮法,甚至可說是超越了底線。矛盾的心情搞得她不知說什麽好:“我、我只怕做不好,反倒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