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李治突發風疾,媚娘臨危參政(第5/10頁)

上官琮也道:“氣為血之帥,血為氣之母;氣無血不存,血無氣不行;氣行血則行,血行風自滅。風頭眩者,由血氣虛,風邪入腦,而引目系故也。五臟六腑之精氣,皆上注於目,血氣與脈並於上系,上屬於腦,後出於項中。逢身之虛,則為風邪所傷,入腦則腦轉而目系急,目系急故成眩也。察今日受俘之事,聖上登臨則天門,面南而背北,厲風乃自腦後而來,加之原有……”

“夠了!誰要聽你們背醫書?”媚娘不耐煩道,“究竟能不能醫好此病?”

上官琮瞥了蔣孝璋一眼——我雖擅針,趕不上皇甫謐、孫思邈;你縱能藥,也不是李珰之、巢元方。風疾最是頑固,多少妙手先賢都束手無策,咱倆救急倒也使得,哪敢說定能醫好?

蔣孝璋心裏也沒底——高祖、太宗皆罹患風疾而崩,八成老李家血脈傳承此病,但這話沒法挑明,說出來豈不是詛咒皇家?再者今上自小體弱,本就是個不好醫的身子,風疾又多因肝陽上亢所致,水不涵木,肝木失榮,這跟房事也有關系,當著娘娘的面怎麽說?不過蔣孝璋也知道,天子動不動怒且放一邊,單這位娘娘就不好惹!但凡有一絲退縮,她哪裏肯饒?想至此把牙一咬:“可以!臣等勉力為之。”

媚娘杏眼一瞪:“不是勉力,是一定要醫好!”

“是。”兩人趕忙起身,取紙提筆,冥思苦想籌思藥方。

李治兀自撲在媚娘懷裏,淚水早已浸濕她的衣裙,口中喃喃道:“朕不信……不會是風疾……絕不是……”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使然,此刻他即便一動不動也覺頭暈耳鳴。

媚娘撫著他臉頰,柔聲勸慰:“沒事的,你是洪福齊天的皇帝,有全天下的名醫良藥奉養,有什麽大不了的,別胡思亂想。”她嘴上說得好,心裏卻隱隱發愁——且不論皇帝身系社稷安危,這也關乎她的命運,若李治有個一差二錯,孤兒寡母可怎麽辦?

愁什麽來什麽,媚娘方想及此便聽外面一通吵嚷——太子來了。李弘年已九歲,秉性善良讀書勤奮,身體卻甚羸弱,近來又感染了風寒,咳嗽不止也在養病。不知哪個宦官嘴快,把皇帝病倒的消息傳了過去,李弘哪還穩得住?不顧保傅勸阻,慌裏慌張跑來見父皇。

李治的性格本就不強,或許子隨其父,李弘更是性格軟弱,一見父親慘兮兮倚在床上,竟忍不住抹起眼淚。媚娘佯怒道:“吾兒怎不曉事?耶耶(唐時口語,爸爸的意思)本無大疾,只需靜養。你一哭反倒擾了清靜,快回去吧!”李弘這才算止住悲聲,卻不肯走,一定要親自侍奉父親服藥。

幸而不多時蔣孝璋便親自煎好藥捧了來。李弘身形尚小,需爬到床上才能把藥匙送到父親口邊;媚娘怕弄灑了,手把手幫忙。李治雖頭暈目眩,還強挺著扮演好父親,擠出一縷微笑道:“弘兒孝順,朕這病一定能好……”

如此喂了幾匙,王伏勝輕輕踱過來,稟道:“許令公、許侍中、李尚書在殿外,問陛下是否安好,另外還有軍情匯報。”

媚娘充耳不聞,捏著李弘小手喂了半碗藥,才回頭斥道:“什麽時候了?還來添亂,叫他們酌情處置……”

“不!”李治卻道,“讓他們進……”話說一半卻頓住了,他不願臣下瞧見自己這副不堪之相,又轉而說,“問問何事,轉奏進來。”

“是。”王伏勝隨即折去。

媚娘摸摸李弘的頭:“藥喂過了,吾兒回去吧。有為娘在,侍奉之事不勞你,你回去好好讀書,耶耶才安心。”王君德等內侍也紛紛跟著解勸,李弘又給父皇磕了個頭,才一步三回頭地去了。

眼見兒子出去,媚娘幫李治擦去胡須上的藥,才道:“你就安心養病吧,何必強撐?”

李治艱難苦笑:“身為天子,豈能置國事不顧?”話雖如此,他心中卻寒了大半——他是從侍奉父皇那會兒過來的,知道風疾的厲害,這病豈是容易醫的?即便能治好要多長時間?韜光養晦十二載,又大費腦筋盡誅異己,剛得意幾天就攤上場大病,老天待雉奴何等不公!

王伏勝很快轉回,還拿著份文書,三位宰相見不到皇帝,索性把軍情寫了下來。李治初時還讓媚娘捧給自己看,哪知字到眼前模模糊糊,越看越覺頭暈,只好讓媚娘讀來聽。原來高麗見百濟已亡,情知下一個便是自己,遂搶先下手,重賄鐵勒的思結、拔也固、同羅等部,唆使他們在東北邊庭作亂,意欲拖延大唐攻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