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李治突發風疾,媚娘臨危參政(第4/10頁)

城樓上下的文武百官卻有些哭笑不得——縱然你們夫妻關系好,當著全天下人做此親密舉動,也實在有些不雅吧?立於閣樓階梯旁的範雲仙也正竊笑,卻忽見媚娘轉身朝自己招手,神色甚是焦急,範雲仙趕忙迎了上去。

歡呼聲實在太鬧,媚娘即便貼在他耳邊,也需努力喊出來才聽得見:“聖上有旨,儀式立即結束;寬赦扶余義慈等人,命有司在洛陽給他們安排住宅。”

範雲仙甚是詫異,這麽重要的旨意怎麽由娘娘代傳?還沒想明白怎麽回事,又聽媚娘幾近嘶啞地喊出句令人膽寒的話:“速速回宮,聖上眼睛看不見啦……”

盛大的獻俘禮戛然而止,百姓被驅散之時還意猶未盡,就連俘虜也覺得莫名其妙。當跪在地上的義慈王君臣被割開綁繩,慶幸劫後余生垂淚稽顙之際,再擡起頭來,卻見城樓上已空空如也。許多臣民親眼看到皇帝由宦官攙扶著走下城樓,可大家都以為這是尊貴的體現,誰也沒意識到有問題;更不會想到皇帝下了城樓當即被攙上腰輿,宦官們幾乎是跑著將他擡進了宮。

媚娘的手一直被李治緊緊拉著,沒辦法上轎,也跟著一溜小跑,急匆匆奔過宮門,連簪釵都跑掉了。這會兒來不及去合璧宮,到了宣政殿便落轎,王伏勝、李君信等六七人連媚娘一起將皇帝攙起。此時不再有臣民,李治無須再矜持了,他渾身癱軟踉踉蹌蹌,被眾人擡到了龍床上。

尚藥奉禦蔣孝璋、上官琮早被範雲仙找來,也顧不得施禮請安,馬上開始急救。蔣孝璋又是診脈、又是詢問、又是扒眼皮觀看;上官琮以針灸成名,當即解衣下針。李治自幼有些膽小,這會兒天旋地轉方寸已亂,心裏又急又怕,一針下去不禁痛叫起來,反把上官琮嚇得不輕。冬日下針當在俞竅,本來紮得就比較深,皇帝又怵怵忐忐顫抖不止,倘有一絲閃失,哪裏擔待得起?

“陛下別動……千萬別動啊……”

虧得媚娘在旁連哄帶勸,死死架住李治雙臂,上官琮才漸漸穩住心神,在風池、百會、內關、太沖、行間等穴依次下針,輕輕撚著:“陛下請放松。”

“嗯。”李治雖嘴上答應,但緊緊閉著眼睛、咬著嘴唇,額上早已布滿了一層冷汗。媚娘心裏也急如油烹,但瞧他這副模樣,竟覺得有一絲好笑——雉奴生於深宮之中、養於婦人之手,還是太過嬌氣啊!

蔣孝璋摸了左脈又摸右脈,面色漸漸陰沉,松開皇帝手腕,退到一旁半晌不語。上官琮卻絲毫沒有停歇,不住撚著天柱、風池兩處的針,約摸一炷香的工夫才起針,繼而滿臉關切低聲詢問:“陛下,睜開眼瞧瞧,如何啊?”

李治仿佛不敢相信這一切,始終死死閉著雙眼,眼窩處早已浸著淚水、汗水,聞聽此言才顫抖著緩緩睜開,朦朧漸漸散去:“朕看見了,媚……”但他還未及松口氣,脖子微微一動又覺頭重腳輕,感到一陣猛烈的眩暈,繼而渾身無力、手足麻木,隨即一歪。

“怎麽了?”媚娘趕忙抱住他肩膀。

上官琮與蔣孝璋同時一陣蹙眉——果不其然!怕什麽來什麽!

李治歪在那裏,連聲催問:“怎麽回事?朕究竟怎麽了?”

蔣孝璋猶豫片刻才開口:“陛下,這恐怕不是眼睛的毛病,是、是……風疾。”

“風疾?!”李治猛地坐了起來,原本茫然的雙目竟露出了恐懼之色——風疾,當年父皇患的病。眾太醫束手無策,僅僅三四年就把縱橫天下、驍勇無敵的父皇折磨得臥床不起、一命嗚呼!怎麽可能?我才三十三歲啊!

“不!絕不!”李治驚恐地叫著,“你們騙朕!你們是庸醫……”

“哎喲……”媚娘發出一聲慘叫。

李治這才發覺自己仍然攥著媚娘的手腕,一時緊張把她捏疼了;但李治卻沒有就此松開,反而就勢撲進她懷裏,不知所措地呼喚著:“怎麽辦?媚娘,朕可怎麽辦啊……”方才他在城樓之上的驕傲自負蕩然無存,淚水簌簌而下,活像個擔驚受怕的孩子。

“沒事,別怕。”媚娘只得強自鎮定,一邊撫著李治的背,一邊叱責太醫,“萬歲年紀尚輕怎會是風疾?不可信口雌黃!”

倆人早嚇得跪地不起,蔣孝璋戰戰兢兢道:“臣實言以對,哪敢有半分虛妄?誠如娘娘所言,陛下年方而立,但風疾並非只有年邁之人才會患。此疾病狀甚多,各不相同。診其脈,虛弱者,乃風也;緩大者,亦風也;浮虛者,亦風也;滑散者,亦風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