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身世之謎 第七節(第4/7頁)

他正在躊躇著,是不是要上前詢問她們的來意——便聽吱的一聲,門開了。阿沅睡眼朦朧的把頭探出門縫,柔媚的嘟嚕道:“是誰呀?這麽早——”

她這幅神態,不由惹得那四個女子都掩袖偷笑,白衣少婦也不禁肩頭微聳,顯然也是忍俊不禁。敲門的女子更是放肆的笑出聲來,道:“姑娘,我家主人特意前來,求見楚姑娘。”

阿沅聽她的聲音,嬌媚之中,更帶著一種大方,且是標準的汴京官話,楚雲兒也叫她講過,不過一愣,睡意也消了半分。她勉強睜開眼睛,上上下下打量了敲門的女子一眼,又往那邊站立的五個女子望了一眼,不自禁打了個小小的哈欠,才問道:“你們又是誰呀?”言語之中,依然帶著幾分將醒未醒的樣子。

來訪的女子,幾曾見過這樣天真爛漫、毫不掩飾的女孩?她們自小秉承的教訓,都有諸如“笑不露齒”等等維持淑女風範的禮儀教條,那個少婦雖然少女時代,也是個調皮淘氣的女孩子,可畢竟也不會如阿沅這般,毫不介意的在客人面前打著哈欠——眾人不由都忘了自己的來意,輕輕笑起來。

“姑娘,請問你的芳名?”白衣少婦的聲音,非常的清澈。

“我叫阿沅。”阿沅絲毫沒有意識到她們在笑什麽,隨口答道。

“阿沅姑娘,勞煩你通報一聲,就說石夫人求見楚姑娘,盼她能賜一見。”

“哦,石夫人——”阿沅心中一個激靈,睡意頓時全消,她張大了嘴,看著眼前這個不施粉黛,溫柔可親的女子,呆道:“你就是石夫人?石學士夫人?”

“正是妾身。”梓兒微微頷首,笑道。她正在孝中,所以一府皆白,不施粉黛。這次前來,也不敢太過張揚,只帶了阿旺和四個心腹的丫頭。侍劍等人則遠遠的在村外等候。

不料阿沅知道是石夫人之後,反倒將臉一沉,冷冷的說道:“你們能不能給人過一天安穩的日子?不見。”說罷,也不多說,將門一合,又關上了。

楊青這時更加尷尬,只好遠遠的找個地方躲起來,看著門前的形勢。

梓兒倒料不到那個阿沅會如此的討厭自己,心道:“若是我石大哥前來,只怕便不會如此了……”心裏不由又有幾分莫名的刺痛。

她見阿旺臉上有忿之色,抓緊門環還要敲門,連忙止住,道:“阿旺,你過來。”

阿旺心不甘情不願的走過來,說道:“那個小丫頭太無禮,便是蜀國公主,對夫人也是禮敬有加的——”

“說這些做什麽?”梓兒淡淡的說道,轉過頭,對一個丫頭吩咐道:“去將阿旺的箏取來。”

那個丫環答應著,走到十數步遠的馬車之前,從車上抱出一把十三弦的秦箏,交給阿旺。

“阿旺,你替我在此奏一曲吧。我記得你曾編過一曲《望月懷遠》……”

阿旺點點頭,找了塊青石,席地而坐,將雲箏架在身邊,又在琴邊放了一個香爐——這本是宋代大戶女子出行必備之物,這才俯首輕調琴弦,素手翻轉,鳴箏弄響,茲弦一彈,箏聲含著一種哀怨相思的婉轉,一種無可奈何的期待,所謂“弦凝指咽聲停處,別有深情一萬重”,所有的人,都不禁要被這箏聲中洋溢出來的情緒所感染。連遠遠躲在一棵樹後的楊青,也似被這箏聲擊中心事一般,心中無限的郁郁,再也不願意受理智的約束,然而便是想要奔泄而出,卻又無處可去,終是一種無可奈何的傷心與痛楚!一切的情感,都湧到了胸口,又仿徨、無奈的堵在胸口——箏聲中的人,懷念遠人,雖然無可奈何,但終於還可以做一個夢,夢見有相會之期,可是自己呢?咫尺之間,竟是比天涯還遠;便是做夢,也知道斷無可能!他的手指,緊緊扣著松樹的樹皮,鮮血從指尖流出,他感覺到的,竟是一絲快意!

梓兒默默的站在阿旺身邊,想起遠在汴京的石越,不知禍福,心頭也不禁相思百轉,又不知道自己深愛的人,愛的究竟是自己還是在眼前這宅子中的人?心中抑抑郁郁,竟似要把心都想碎一般。她不欲多想,便在心裏默默念道:“海上升明月,天涯共此時。情人怨遙夜,竟夕起相思。滅燭憐光滿,披衣覺露滋……”

待到阿旺一曲終了,宅中緊接著便傳出一陣清徹入雲的琴聲,琴聲清韻如風,讓人心中的郁郁,頓時消散,而那表面的淡然恬靜之中,更有一種落拓的驕傲!梓兒與阿旺細聽一陣,不由相視一眼,見雙方眼中,都有詫異之色。阿旺精通音律,梓兒悟性本就極高,與阿旺相處幾年,於音律也頗有領悟。這時聽到這琴聲,二人竟都有似曾相識之感!“新婚之夜的琴聲,原來便是她所奏。”梓兒在心裏搖搖頭,悲傷的想道:“大哥,你明明知道,為何卻要瞞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