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湖廣初熟 第三節(第2/6頁)

石越知道侍劍學過武藝,自己留下來反是累贅,當下應聲說道:“你多加小心,不必傷害人命。”一面踏蹬上馬,也不顧嫌忌,伸手將柔嘉拉上馬來,催馬回府。

侍劍又故意拖延了一會,待石越走遠,這才一腳將乞弟踢開,躍身上馬,狠狠抽了一鞭,一面高聲笑道:“何畏之,後會有期。”驅馬絕塵而去。

何畏之目視侍劍的背影,心中忽然升起一種奇怪的感覺。他見幾個屬下已將乞弟擡起,亦上前將地上的箭撿起,放入箭筒,上馬說道:“先回去吧。”

不料眾人卻是怒目相視,並不動身。乞弟黑著臉說道:“你為何不問他們姓名?”

何畏之輕蔑的看了乞弟一眼,淡淡的問道:“你想報仇?”

“此仇不能不報!”那乞弟在歸來州也是稱王稱霸之輩,何曾吃過這種大虧?

“我勸你不要報了。”何畏之的語氣充滿了戲弄。

“何畏之,你怕了麽?你要想想這些年是誰支持你們何家堡?”

何畏之臉色忽然冷冰,他催馬走到乞弟旁邊,居高臨下的望了一眼,寒聲說道:“我要滅掉你個恕家,便如探囊取物。西南諸部,我何家在哪裏都可以立足!”

乞弟聽見這冰冷刺骨的話語,身子竟是不由一顫。

“你若想報仇,大可自己去尋。方才那個書僮稱那個女子為縣主,大宋朝敢女扮男裝出來逛街的縣主,必然不多。”何畏之嘲諷的說道,“不過我勸你不要存這個報仇的癡心妄想,便人家不是縣主,就以那個書僮的武藝,你們個恕家的人去,也是送死而已。”說罷竟是催馬揚長而去,留下乞弟在那裏瞠目結舌。

石越與柔嘉共騎而行,不料一路上柔嘉竟是安靜無比,倒讓石越無比奇怪。過了幾條街道,因聽不見後面有人追趕,石越便下了馬來,牽馬而行。柔嘉坐在馬上,一反常態的默不作聲,只是不停的把玩著手中的馬鞭。

不多時二人便到了石府。石安遠遠望見石越竟然給一個年青男子牽馬,不由大吃一驚,張大了口半晌合不上。一面迎了上來,看得實了,才知道是柔嘉縣主,慌忙行禮。石越見他模樣,亦不由好笑,罵道:“還不快叫人領縣主進去?”

石安連忙答應,一面問道:“參政,侍劍沒有回來麽?”

石越想自己和柔嘉是牽馬走回,侍劍卻是騎馬,自是侍劍在前,不過京師道路交岔,不走一條道也十分正常,因此他只道侍劍早已回府,這時聽石安問起,不由擔心起來,反問道:“侍劍還未回來?”

“小的今日一直在大門前,並非見著。他是與參政一道去面聖的……”

石越與柔嘉對望一眼,不由脫口說道:“糟了!”他正欲叫人去開封府找人幫忙,便聽石安笑道:“回來了,回來了。”

石越與柔嘉回頭望去,不由愕然——學士巷兩頭,各有一騎緩緩而來,一頭是侍劍騎馬回府,另一頭卻是何畏之牽馬進巷。侍劍與何畏之亦互相望見,侍劍倒還罷了,何畏之臉上從容,心裏卻是驚疑不定。他此次赴京,是在歸來州熊本的酒宴上,聽到石越的大名,又得十余年前結識的一個故友書信相邀,以護送乞弟上京為名,來訪石越,謀幹大事。誰知乞弟在歸來州橫行慣了,入京之後,震憾於汴京的繁榮,反而更加放肆,才惹出今日之事來。他欲謀大事,自是不願意多生事端,否則石越早已斃命於他箭下。此時居然在石越府前見著石越三人,讓他如何不驚?如何不疑?

但他是久歷滄桑之人,仍然一步一步緩緩向石府行來。

侍劍此時已回老巢,石府雖然不曾蓄養死士,卻也有家丁護院,武藝是李丁文、司馬夢求、田烈武親自指點督訓,區區一個何畏之,他自是不再擔心。騎在馬上,高聲笑道:“何畏之,不料在此相遇。”

何畏之卻不去理他。徑自到了府前,將馬拴好,從懷中抽出一張名帖,顧視眾人一眼,目光落在石安身上,彬彬有禮的說道:“勞煩先生通報一聲,道歸來州布衣何畏之求見石參政,盼賜一見。”

石安雙手接過名帖,卻望著石越,不知其中是何玄虛。柔嘉卻是越瞧越是好玩,忍不住笑道:“石安,還不去通報?我也是來見石越的。”侍劍嘻嘻一笑,走到石越身邊,卻不說話。

石越見何畏之背手而立,氣勢之中,竟是視眾人為無物。心中又是感慨此人身份,絕非一平常之僻郡堡主;又是奇怪他為何來見自己。他知自己府上之人,向來號令嚴肅,石安雖然自建府之日起便在府上,卻也知道規矩,有自己在場,沒有他的親口命令,絕不敢聽旁人號令,柔嘉雖是縣主,卻也差使不動石安。當下便朝石安使了個眼色,石安這才向何畏之說道:“先生請入內奉茶,小人立時便去通告。”竟是徑自引著何畏之入府。何畏之畢竟不知中原風俗,雖覺奇怪,卻也不以為意,只道石府規矩如此,來人便可以引至客廳等候。他哪知道,有多少官員來拜會石越,都只能在門外幹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