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湖廣初熟 第六節(第4/6頁)

“陛下,整個盟約,除了取消歲幣之外,似乎過於公平了。久聞南朝皇帝與石越不是善予之輩,這實在過於不可思議。俗語有言: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南朝背後,必然大有陰謀。”說話的人,是北院林牙趙思茅。

“趙林牙以為南朝背後有何陰謀?”耶律浚反問道。趙思茅的懷疑,他不是沒有。但是思前想後,實在看不出來有什麽了不起的陰謀。連蕭佑丹也深感奇怪。擴大互市固定是前所未有的事情,但在耶律浚看來,利弊難知。在目前的情況下,只怕還能紆緩財政緊張,讓百姓多得一點好處。討價還價之後,南朝竟然接受這樣的盟約,讓耶律浚大吃一驚。本來既便是明顯不利的盟約,他也已經準備接受——等平定叛亂之後,再找個借口撕毀便是。

“這個,臣愚鈍。但唯其如此,才顯得背後的陰謀更加可怕。”趙思茅雖然是漢人,但是忠於的,卻是眼前這個將他從一縣縣令直接提撥到北院林牙的年輕皇帝。這等知遇之恩,粉身碎骨難報。

“陛下,臣以為,不管他有什麽陰謀。只要我大遼騎兵一日稱雄,南朝用盡心機,也是枉然。眼下如此有利的條約,焉能不答應?若他們搗鬼,待平叛之後,再教訓他們不遲。”

“或者南朝志在買馬。”

“南朝縱然有馬,騎兵也非我契丹兒郎之敵。何況其騎兵練成,非一朝一夕之功。更何況,即便我大遼不賣馬,熙河在手,南朝也能買到一些馬。我們不賣馬,楊遵勛若有震天雷交換,誰敢保證他不願意賣馬?高麗人和南朝通商,南朝也能想辦法從女直人手裏買到馬。臣以為眼下之患,是耶律伊遜之叛匪。先除此大患,穩定後方,再圖其他的不遲。”

“此事不必再議。”耶律浚舉起手來,打斷了臣子們的對話,“朕意已決。若有陰謀,日後再圖補救未遲。高麗人趁火打劫,委實可惡。但是他們雖然讓朕要憂心東面,卻也同時讓朕不必再擔心女直的叛亂。目前須得盡快平定耶律伊遜之亂。以免楊遵勛有異動。然後回師東京道,將女直與高麗人全部蕩平,以絕後患。”

“陛下不必擔心,數日之內,潢河必然凍結。我軍便可直搗上京。”

“朕意不在上京!”耶律浚眼中露出一絲冷笑,“耶律信!”

“臣在!”金帳之末閃出一名三十來歲的漢子,身著黑甲,欠身應道。

“你去挑三千精兵,偃旗息鼓,馬銜枚,至麝香河口偷渡過河,佯攻長樂縣城。”

“遵旨!”耶律信接過將令,大步退出金帳。耶律浚環視眾將,又厲聲喝道:“傳令蕭阿魯帶,命他的左軍,便在今夜渡河。敵人若有援軍救援長樂縣城,便是他阿魯帶的責任。”傳令官應聲退出。耶律浚又喝道:“中軍今晚子時,擺出準備渡河強攻之陣勢,讓叛軍一刻也不敢妄動。蕭忽古,你領五千騎兵,帶十日幹糧,在阿魯帶之後渡河,一路不得交戰,繞過長樂縣城,直取保和館。屆時必有奇兵呼應。”

蕭忽古聞言大吃一驚,保和館在長樂縣城以北五十裏,黑河邊上。這是讓他孤軍深入敵後,阻斷耶律伊遜的退路。耶律浚如此調兵,分明是想把耶律伊遜的大軍困死在黑河與潢河交匯的三角地帶。他這支孤軍,若能成功,則自然是立下不世之奇功。但是任何人都知道,這個任務,實是兇多吉少。但他是耶律浚心腹愛將,自然不敢置疑,只得高聲應道:“臣得令!”恭身退步而出。

蕭忽古走出營帳數十步,忽聽到人喚道:“阿斯憐,請留步。”蕭忽古回頭望去,卻是蕭佑丹,連忙欠身道:“蕭大人,末將軍令在身,不敢久留。不知有何指教?”

蕭佑丹走了近來,拍拍蕭忽古的肩膀,嘆道:“阿斯憐,你是契丹第一勇士。故此皇上才將如此重任托付於你。但是此次前去,若只靠勇力,只怕你再也喝不到七金山土河的水。”

“大人放心。阿斯憐的命,沒有那麽容易取去。我絕不會讓耶律伊遜的馬喝上黑河的水。”蕭忽古一面說一面躍身上馬,跑出幾步,忽又掉轉馬頭,在馬上向蕭佑丹抱拳道:“大人,若阿斯憐果真戰死沙場,便請先生好好輔佐陛下,一定讓陛下成為大遼最英明的君主。告辭!”說罷,也不待蕭佑丹答應,驅馬絕塵而去。

蕭佑丹望著蕭忽古遠去的背影,微微嘆了口氣。眼角之間,不由有點濕潤。

長樂縣城隸屬延慶宮所轄饒州,是饒州州治所在。遼太祖將渤海國故民遷居於此,其縣有四千戶。其中有一千戶從事采鐵礦的工作,每年要向遼國朝廷納鐵為稅。其城是潢河與黑河交匯處最為堅固高大的。耶律伊遜自己並沒有駐蹕城內,原因很簡單,城中住不下太多的兵馬。但是此城既當要沖,他便也在城中駐紮了一萬軍隊。在城外還駐紮了梅古悉部的三千部族軍,由梅古悉部節度使統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