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湖廣初熟 第九節(第5/6頁)

“老了,不中用了。我怕是熬不過這一關了。”曹太後嘆了口氣。

“娘娘福大命大,斷然沒事的。我已經請了一群道士,去流杯殿祈禳。相信很快娘娘與皇帝就會好起來。”

“去流杯殿祈禳?那是做什麽?”曹太後心中一凜,望著自己的這個親侄女。

“宮中有點流言,說是皇子命太大,所以一出生就克娘娘與皇帝。請幾個道士作場法事,就會沒事。所以我就讓太清宮幾個道士去作法……”

“荒唐!”曹太後立時作色,怒聲罵道:“誰敢傳這種無法無天的謠言?立即斬了——你平素是個明白人,怎地此刻如何這麽糊塗,竟信這等不經之事?!”

高太後不料自己這個好脾氣姨媽如此發作,不由陪笑道:“這也不是大事,寧信其有,不信其無。”

曹太後冷笑道:“什麽寧信其有,不信其無。將來傭兒是可能繼承大統的,你這不是要坐實這種謠言麽?難道你想讓傭兒不明不白的背上個不孝之名?還不快讓人把那幫道士給我叫回來。”

“這……”高太後嚅嚅道:“已經去了良久了。”

曹太後瞅見高太後的神色,心中霍然一驚,又重新打量自己的親侄女一眼,問道:“是誰給你出的這個主意?”

“是太清宮的一個老道士。”

“派人去,賜他一碗酒。”曹太後神色冷峻,冷冷的吩咐道。

“這……這時候賜死,似乎不太好。娘娘與皇帝身體違和,正要多積善德,求天庇佑。”

曹太後此時心中已是雪亮,只是冷笑道:“我老太婆生平不曾少作善事。罰惡就是行善,老天爺斷能體諒我。去吧。”

“是。”高太後無可奈何,只得吩咐身邊的太監,道:“去賜清雲一碗酒。”一面轉身陪笑道:“娘娘,這也是我思慮未周詳之故。娘娘萬不可生氣。這事只要不傳出去便沒事——方才司馬公來過?”

曹太後淡淡說道:“你雖是思慮未周詳,卻只怕有人是處心積慮設這個圈套。我賜那個道士酒,已是不想生事。若扯出背後指使之人,不免失了皇家的體統。總之你以後不可再信這些東西,我知道你素是個清心寡欲的人,又是我的親侄女,斷不會為自己去圖什麽事情,況且你也福貴己極——因此我才不疑你。我召見司馬光,便是為了托他大事。日後你也可以信任他——滿朝文武,這是第一個可信之人。”

她話中不動聲色的敲打,高太後焉能不知其意,忙陪著笑,道:“我知道了。娘娘只管安心養病,事情斷不會到那一步。只說朝中可信之大臣,似乎石越比司馬光要可信,他和皇帝,是亦君臣亦朋友的關系……聽說聖人也派人贈了石越扇子。”

“這事我知道。”曹太後喝了一口宮女喂過的湯藥,才繼續說道:“皇後年紀輕,能有什麽主見?我也不曾說石越不可信,只說他不及司馬光可信。”正說話間,便見向皇後臉色慘白,匆匆走了進來,見著曹太後,便伏倒在床前,哭道:“求太皇太後、太後為臣妾作主。”

曹太後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與高太後對望一眼,問道:“聖人,發生了什麽事,你且慢慢說。”

尚皇後一面哭一面說道:“臣妾也不知道從哪裏跑出一群道士,竟要去流杯殿作什麽法事。被侍衛攔住了,他們還說是奉了太皇太後和皇太後的旨。恰好臣妾到了那裏,見他們怎麽也不肯走,只得命侍衛把他們強行趕走的。臣妾查問過,那些道士居然胡言亂語什麽皇子出生克了太皇太後與官家——這種事情若傳起來,日後要讓朱妃母子何以自處?她母子二人,竟是沒有活路了……”

曹太後瞪了高太後一眼,一面安慰向皇後道:“聖人不必擔心,胡進讒言的道士,我已讓人賜酒了。日後若有人敢胡言亂語,抓住一個杖殺一個。不用管他是哪宮的人,也不用顧什麽忌諱。這種無父無君、喪心病狂的話也說出來了,和謀逆也沒什麽區別。流杯殿依舊吩咐禦龍骨朵直好好守衛。這次禦龍骨朵直的指揮使是誰?”

高太後臉上青一陣白一陣,不敢作聲。向皇後本來不知道此事與曹太後有沒有相幹,這次哭訴,本也有試探之意,心中正自忐忑不安,這時候聽到曹太後如此說話,心裏便明白了八九分。當下便收了眼淚,道:“臣妾原不當在這時候打擾娘娘,只是一時亂了主意。那禦龍骨朵直這一班的指揮使,是楊文廣的孫子,叫楊士芳,忠臣之後。”

“嗯,是楊文廣的孫子,就沒什麽話說。他爺爺在英宗的時候,英宗就很信任——婉兒,從哀家書架上,把《漢書》第六十八卷找出來,賜給楊士芳。”

次日,睿思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