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安撫陜西 第三節(第6/6頁)

趙顥心中一震,不過他卻並不害怕被自己的母親識穿。他膝行至高太後的膝頭,泣道:“母後,孩兒是迫不得已。”

“哎!”高太後長嘆了口氣,沒有說話。

“並非孩兒敢有非份之想,實是此時孩兒不宜離京。自古以來,主少臣強,社稷多危。孩兒是不忍坐視太祖太宗皇帝的江山社稷,落入他人之手。”

“你當真是如此想?”高太後的目光中,說不清是懷疑還是信任。

“孩兒若有半句虛言,天地不容。”趙顥仰面望著高太後,賭咒發誓道:“孩兒亦盼著皇兄大好,也好少操這份心。若為此事,讓母子相疑,兄弟生隙,孩兒縱是死了,也帶著罪過。”

“你能如此想,那還有可恕之處。”高太後幽幽說道,“哀家最擔心的,是你們兄弟鬩墻,骨肉相殘,為後世所譏,為天地不容。”

“孩兒若有此心,叫天誅地滅。”

“若說你與傭兒,一樣是與哀家骨血相連的,一個是兒子,一個孫子,哀家又豈敢厚此薄彼。哀家這幾日,半夜常常驚醒,擔心你侄兒將來會如德昭一般,難得善終。”高太後的語氣黯然。德昭是宋太祖的兒子,宋太宗即位後,本說要傳位給他,最後卻被逼死了。此事是天水之朝皇室的一大忌諱。

“孩兒絕不敢做這種事。天幸皇兄無恙,自然更好。若有萬一,孩兒亦不過為了江山社稷,替侄兒守幾年江山,待他成年,定然把皇位歸還給他。若有負此言,讓孩兒死後不能歸宗廟。”

他番話說得冠冕堂皇,但是高太後又如何相信?但是趙顥胸中的熱切,她又豈能不知?高太後搖了搖頭,道:“最好是你皇兄沒事,都是一樣的兒子……若有萬一,哀家知道也阻不了你的心,但你能做到哪個地步,全看你的造化。群臣擁戴你,哀家亦不阻你;只是若你要逼宮奪位,哀家卻也不能容你。只是萬一你事成,哀家也不為孫兒求什麽皇位——那是害了他。只讓他有柴家的尊榮,便是你的仁愛了。”

趙顥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道:“若孩兒敢加害傭侄兒,便讓我死後入阿鼻地獄,永世不得翻身。”

“罷、罷。”高太後心煩意亂的站起身來,道:“命裏有時終須有,命裏無時莫強求。你好自為之吧。”說罷,也不再聽趙顥多說什麽,便出門回宮了。

某府。

“仙長可知富弼給皇上獻了藥方。”

“那是數日之前的事情了,我見從太醫那裏抄來的藥方,無非是阿膠、當歸、黃連、防風、毛姜之類,未必見效了。否則禁中早有消息傳出來。”

“這倒也是。”

“大人放心,皇上之病,顯然己經到了大漸之期了。連續處分朝廷重臣,擺明了是給新皇留人用了,把石越外放陜西路,更是做了等新皇親政後再大用的打算。這明明是防止石越在新皇新政前,官做得太大。獎賞司馬光、文彥博、楊士芳,這幾人是給新皇登基保駕的。禁中也開始封鎖皇上的病情外泄,而班直往講武學堂的培訓計劃也暫停——今天早上,還得到消息,八百裏加急前往各地,召富弼、王安石等七八位元老重臣入京,事情已經一目了然……”

“嗯。”

“大丈夫生不能五鼎食,死亦當五鼎烹!此成王敗寇之時,大人當速下決斷。皇上擺明是了支撐不下去了。但是若不能在富弼與王安石等人進京之前早定大局,待這一班元老重臣入京護衛幼主,一切都晚了。外有富弼、王安石、文彥博、司馬光等人在朝堂上護主,內有狄詠、楊士芳統率侍衛,滿朝大臣,誰敢有異意?就算是兩宮太後,也抵不了這一幹人的聲望。大人可還記得英宗時,韓琦一人,就敢逼太皇太後撤簾之事?”

“但是我總覺得其中有什麽地方不對……”

“大人,你已經沒有反悔的地步了。自古以來,行此大事者,最忌的就是猶豫不決。大人即便現在去告密,前途也已經毀了!你與我家大王,是在一條船上了。”

“我只欲謹慎……”

“箭在弦上,不能不發。縱然知道不夠周詳,也不能等到富弼、王安石等人進京。何況,大人也不需要很明顯的支持我家大王,只需要大人一封奏章,請求皇上為社稷計,早立儲君。由此在朝中掀起討論立儲的話題。到時候,自然有人與大人呼應。”

“是啊,若是一直風平浪靜,又如何會有機會?”

次日。

自這一天起,石越離開西京洛陽,走陸路前往京兆府長安。

自這一天起,趙頊陸續接到數十封奏章,請他早立儲君,以安天下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