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安撫陜西 第七節(第4/6頁)

高遵裕勛貴之後,高太後從叔,以外戚典兵,實際是替皇帝監督著陜西沿邊掌兵之武將。他既有這樣的身份,石越雖然是他的上司,卻也不便過於怠慢,忙上前摻起,做出笑容,道:“高帥不必多禮。”

高遵裕卻不肯就起,只是說道:“遵裕失察,使石帥受驚,幾乎鑄成大錯。特來伏請石帥處罰。”

石越卻不去回答高遵裕,反倒是瞥了李德澤一眼,李德澤正好偷偷打量石越,四目相交,嚇得李德澤一個哆嗦——他遲遲不肯發兵相救,心裏一直有好大的疙瘩,生怕石越找自己算賬。他雖然不是全無後台,可是他的後台比起高遵裕來,可就差遠了,若真要找個替死鬼,他李德澤可以說是最佳人選。此時見石越看他,如何不驚?

然而,石越的目光卻沒有李德澤身上停留,一顧之後,又移到高遵裕身上,再次將他摻起,溫聲說道:“高師不必自責。雖然有叛蕃作逆,但是幸好李大人接到職方館之密報之後,不拘成法,果斷派兵救援,總算是有驚無險。”

他此語一出,慕義與李德澤同時愣住了,卻見高遵裕打量了李德澤一眼,贊道:“若非李大人果斷出兵,悔之無及。”

李德澤臉略略一紅,應道:“不敢。”

石越卻已朗聲說道:“本府得脫此險,全賴職方館與李大人之功,本府自當替職方館陜西房與李大人向朝廷請功。”

高遵裕見石越言語之中,並無追究責任之意,不由大喜,連忙順著石越的話頭說道:“理當如此。——恭喜李大人立此大功!”

李德澤嚅嚅應道:“不敢,不敢。”一時間竟然還不明白為何石越竟然要替自己開脫,自己不膽未被怪罪,反而莫名其妙立下大功!反倒是慕義聯想起石越早前與自己說過的話,心中依稀明白了石越的用意:石越是用這樣的方法來堵住李德澤的嘴巴,從而保全職方館的清名,連帶著他慕義,也可以因此有功無過。

石越與高遵裕又交談數句,正欲邀高遵裕入州衙,忽見高遵裕身後一人,身高不過五尺,滿臉虬髯,頭裹四帶巾,穿一件魚鱗甲,彩繡捍腰,長靿靴,腰佩劍與弓箭,神態雖然恭謹,眉宇間卻隱約可見兇悍之氣。石越不由指著此人問道:“高帥,此君是何人?”

高遵裕微微一笑,拱手道:“這便是皇上賜姓名的包順。——包順,還不快參見石帥。”

包順跨前一步,躬身抱拳道:“末將包順,參見石帥。”卻是聲如洪鐘。

石越伸手虛扶,溫言道:“不必多禮。包頭領真猛將也。”

包順大聲回道:“叛蕃為逆,末將正要請令,替石帥與高帥剿滅環州慕氏!”

石越笑道:“環州慕氏,大都是忠於朝廷的。一二不肖之人作亂,未足為患。殺雞焉用宰牛刀?此事不必勞動包頭領。——來,請入府中說話。”

說罷,便將高遵裕等引入州衙之中坐定,卻將閑雜人等,一律趕走。

高遵裕見廳中之人,不過自己與石越、李德澤等區區數人而已,知道石越必有重要事情要談,他一意要慰石越之心,便先說道:“此次石帥遇奇,下官以為環州慕氏必非真正主謀,背後必有唆使之人。否則慕家叛逆若要降夏,舉族西遷便可,何必甘冒奇險,潛入渭州來行此不義之事。”

“那高帥以為,主使之人,又是誰?”石越故意問道。

“下官以為,必是梁乙埋無疑。”

“高帥又從何得知?”

“西夏君臣,最切切不忘與我大宋為敵的,便是此人。且其又大權在握。下官亦曾聞知,梁氏曾私立賞格,不利於石帥。以此種種看來,必是此人無疑。”

石越“喔”了一聲,沉吟良久,才緩緩問道:“如此,計將安出?”

高遵裕微一咬牙,道:“來而不往,非禮也。”

石越不由微微一笑,他知道自古以來,邊將莫不喜歡生事。那全是因為軍功最重,將領們要想升官發財,邊境就不可以太安寧。高遵裕表面是為自己著想,內心卻不無私心。但是石越前往渭州,本意就是想要拔掉講宗城,不論高遵裕本意如何,眼下他表態支持報復西夏,對於石越來說,便是一樁好事。而且石越心裏,此時對於梁乙埋,也有著報復之心。

但他臉上卻不肯表露,便不正面回答高遵裕,只說道:“梁氏於講宗嶺築城,高帥可知?”

高遵裕回道:“下官早已知之,久欲拔之,然無石帥之令,不敢輕動。”

石越點點頭,輕描淡寫的說道:“姑容之。”

高遵裕覷見石越神態,竟似無半點報復之心,不由略覺失望。道:“講宗嶺地勢扼要,勢不能容。”

石越悠悠說道:“多行不義,必自斃。”一面換過話題,道:“眼下之急務,是追捕叛蕃,安撫慕氏。追捕叛蕃,為的是不使叛蕃在境內流竄,甚至占山為王,成為心腹之憂;安撫慕氏,為的是消慕氏忠誠者之疑心,以免其心中驚駭,反而迫反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