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國之不寧 第十節(第6/7頁)

在金錢的誘惑與死刑的威迫之下,總算將慶州之兵穩固了下來。這無疑讓石越長長的松了一口氣——慶州可是有兵變前科的地方。熙寧四年的那次兵變,叛兵占據了整個慶州城,石越在京師曾經感受到那種震憾,那是大宋朝近十年來有數的大事件之一,凡是身居高位者,都是念念不忘,石越此時身在慶州,焉敢不小心謹慎。

不過這樣一天下來,石越的身心已經極度的疲憊。

然而,碧池之畔短暫的寧靜很快被一個人的腳步聲打亂。石越不用擡頭也知道來人是誰。

“潛光兄?”

“公子。”李丁文在石越五步之外停下了腳步,輕聲說道:“高遵裕派人送來急信,道是因為平夏城戰事突然吃緊,他惟恐平夏城有失,已先將部隊調往平夏城支援。同時他已經向李憲、王厚求援,環慶方向要等待援軍,只能等熙帥李憲的部隊了。”

“知道了。”石越淡淡的應了一句,語氣中甚至沒有失望。顯然他對高遵裕早就不抱希望了。

“熙河方面的援軍要趕到,最快也要二十天。而且李憲有詔命在身,實際上可以不受石帥節制,只恐不足為恃。”李丁文無奈的說道。為了防止地方坐大,重蹈唐代節度使割據覆轍,在設有安撫使的各路,各州地方長官一方面受安撫使節制,另一方面卻同時有權向朝廷直接匯報,並且人事權亦牢牢掌握在中央手中。除此之外,設有安撫使的三路,更有相當的部隊,只是名義上受到安撫使的節制,實際上卻可以自行其是。而禁軍的調動權,更是以樞密院的命令為絕對優先,安撫使的每一次調動禁軍的命令,都必須同時向樞密院報告。這種煞費苦心設計出來的制度,絕對不是一種適宜於征戰的制度。但是李丁文也無法說什麽,因為不適宜征戰的制度,卻並非是不合理的制度。況且這種制度,根本也包含了石越的思想。

“那便不用指望了。”石越似乎沒有想李丁文那麽多,“綏德城的情況如何?”

“現在傳到的消息,是十幾天前發生的事情。”

“還是靠自己比較可靠。”石越淡淡地說道:“如何守城禦敵,我不會再參預。賈巖治軍嚴整鐵腕,張蘊則對待兵士和謁,二人互補,應當足以應付目前的形勢。”

李丁文知道石越這幾句平淡的話中,包含著血的教訓。他默然良久,卻終是忍不住,說道:“要防西賊引水灌城,只能出奇兵擊之。”

“由賈巖與張蘊決定便可。”石越低聲說道,語氣卻是十分的堅定。他心中其實並不喜歡賈巖的為人,甚至認為賈巖太過於冷血與殘酷,但是他卻決心毫不動搖地支持賈巖。因為在理智上,石越明白,現在能幫助他闖過這一關的,只有這個年輕的武官。

王恩的悲劇,不能再重演。

“是。”李丁文聰明地閉上了嘴巴,他也知道自己的才幹與長處在哪裏。只不過如他這樣的聰明人一向不喜歡將自己的命運完全交到別人手上,甚至包括石越。一時間,李丁文有點慚愧,他知道,在這一點上,他的氣度不如石越。

石越也不再說話。

碧池之畔,再度陷入寂靜之中。

然而,似乎是老天無意讓石越享受過多的寧靜。隱藏在暗處的親兵的高聲厲喝,將石越、李丁文、侍劍都嚇了一跳。

“奴家是碧月坊的私妓李清清,冒昧求見石學士,盼這位大哥能代為通報一聲。”一個柔美的聲音清晰的傳來。

“私妓?求見石大人?”石越帶在身邊的親兵,都是樸實的鄉野農夫出身,不似京城石府的仆人見過世面,此時的反應,竟似是聽到什麽海外奇譚一般。不過在他們眼中,一個私妓的身份,與一個朝廷三品安撫使的身份,也確有天淵之距。

“是。”李清清帶著濃重秦音的官話中,透著十足的堅定。只聽聲音,石越就已經感覺這個女子一定是非常有主意的人。

“石大人沒空見你,快走吧。”石越親兵的態度雖然不是十分兇惡,卻也已經帶著不耐煩與輕蔑。

聲音停了一小會,正當石越等人以為李清清已經被趕走了的時候,忽然聽到她大聲喚道:“久聞石學士是當今名士,為何拒見奴家一小女子?”

“別嚷嚷了!”——親兵的吼聲突然中止,侍劍走出水榭,望了那個自稱為李清清的私妓一眼,見她一身素衫,容貌非常並非十分出眾,卻也頗為清麗,惟一雙眸子中,閃著倔強的光芒,侍劍只覺得這眼神似曾相識,不由怔了一下,方說道:“別趕她。你求見石帥何事?”

李清清見著侍劍,微微一斂衽,笑道:“奴家有退敵之策,要獻予石帥。”

旁邊的親兵頓時笑了起來,被侍劍一瞪眼,嚇得連忙收住笑容,正襟站立。卻見侍劍彬彬有禮一抱拳,朗聲說道:“如此有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