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國之不寧 第十節(第4/7頁)

石越臉上露出不悅之色,高聲喝道:“何事如此驚慌?!”

那個武官一愣,連忙安靜下來,快步入廳,上前參拜道:“啟稟石帥,王大人剛剛率幾百人強出西門了!”

眾人聽到這個消息,不由都怔了一下。

石越站起身來,便大步向門外走去,一面說道:“走,上城樓。”侍劍連忙取了石越的披風,緊緊跟上。李丁文與賈巖、張蘊也忙快步跟了上去,反倒是報信的軍官呆呆地怔在了廳中。

石越等人走上城樓之後,便發現城墻上的士兵都目不轉瞬地望著城外,一面還不停地呐喊助威;眾人將目光移至城外,只見王恩披掛齊整,率了約三百余精壯步兵,手執斬馬刀,正與西夏兵撕殺在一起,戰場之上,到處都是身上插著弓箭的死屍、無主的馬匹、散落的兵器。

石越將目光尋找王恩,依稀便可以看見他滿臉血跡,面目猙獰,手執長斧,率著一隊士兵大聲吼叫著沖向懸掛狄詠首級的旗杆。一個西夏小首領模樣的人斜裏沖出來阻擋,被王恩斜劈一斧,便是連兵器帶人砍為兩半!鮮血如噴泉一般灑在王恩身上,宋軍士兵都一齊發出“哦哦”的大吼聲。

石越見著這個情景,竟覺血脈賁張,一時早已忘記了自己不應幹涉將領指揮權的誡語,厲聲喊道:“擂鼓,助威!”

賈巖與張蘊相顧苦笑,但是卻畢竟不敢違了石越的軍令,且二人心中亦抱著一份僥幸,連忙吩咐下去,頓時,城樓之上,鼓聲雷動,隨著這鼓聲,憋足了三天鳥氣的宋軍士氣,一齊發出響徹雲霄的呐喊助威之聲。石越一身戎裝,站在城樓之上,只覺得腳底的樓板都在隨著戰鼓聲與呐喊聲的節奏不停的顫抖,心臟更被鼓聲所引誘,隨之而有節奏的跳動。一旁的侍劍和幾個親兵,雖然有意無意的斜站在石越的身旁,以求應付隨時而至的危險,卻也都是滿臉通紅,握刀的手背,青筋暴露,恨不能自己也沖出城外,與敵人廝殺一番。

與城樓上的戰鼓聲相和,戰場之上,王恩與他的士兵們一齊發出似乎是從心肺中吼出來的殺伐之聲,如同猛虎出山之前必有的大吼,這支宋軍煥發出來的鬥志與威勢,竟是讓遠遠觀戰的仁多澣都為之一驚。

“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東朝已非昨日之東朝!”仁多澣在心裏發出一聲嘆息。目光卻久久凝視著那個站在慶州城樓之上的,身形長大的三十多歲的男子。

站在前陣督戰的慕澤卻無暇發出任何的感嘆,他只看見那個宋軍軍官,每擊殺一個敵人,都會用鮮血淋淋的手在臉上抹一把,現在他的臉和地獄的鬼怪都沒什麽區別了,每次西夏兵沖到他跟前,都會被他兇神惡煞的模樣嚇得一怔,但只是這一怔,便足以致命。

“十二個!”慕澤磨著鋼牙,惡狠狠的數著——被王恩劈成兩半的西夏軍,已經有十二個,其中還有四個小首領!慕澤拔出了佩刀,正欲親自沖上去,結果王恩的性命,仁多澣的中軍官正好策馬而至,低聲在他耳邊吩咐了一句。

慕澤一怔,旋即大喜。他策馬上前,親自舉起將旗,向西方揮舞。很快,圍攻宋軍的西夏軍都注意到慕澤的旗號,開始且戰且退。身陷戰局的王恩部卻兀自不覺,只是緊緊跟著西夏軍前進,因為感覺到自己距離狄詠的首級越來越近,士氣也愈發高漲。

慶州城樓之上,賈巖與張蘊卻是臉色微變。賈巖悄悄走到石越身邊,低聲說道:“石帥,這是西夏軍誘兵之計!”

“啊?”正興高采烈注視戰局,以為西夏人是被王恩殺退的石越,心中一驚,忙說道:“如此,趕快鳴金!”

“沒用的。”賈巖在心中無息地嘆了口氣,卻是依言傳令下去:“鳴金!”

清越的鉦聲傳至王恩耳中,王恩心中一個激靈,他停了下來,看著旗鼓未亂的西夏軍,心中立時恍然大悟。但是他這麽一停,剛剛正在退卻的西夏軍,卻又如潮水般的圍了上來。

王恩望了一眼近在眼前的懸掛狄詠首級的旗杆,又望了一眼遠遠拋在身後的慶州城。

“沒辦法退兵了!”王恩舔了一下嘴邊的鮮血,露出一個猙獰的笑容,“第一莫做,第二莫休!”決斷一下,王恩立即高舉著長斧,高聲吼道:“孩兒們,殺!”

“殺!”數百人的呼聲在王恩身後響起。無視城中的命令,王恩部再次沖向西夏軍。

接下來便是殘酷的撕殺,在快要接近懸掛狄詠首級的旗杆之時,西夏人停止了後退,再次包圍了王恩部。

一次一次地沖擊。

身體的殘肢與斷裂的兵器一起飛上天空,摔落沙場。

鮮血與汗水相融,浸透征袍。

撕裂心肺的吼聲與痛苦的慘叫聲交相混織,響徹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