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肆伐西夏 第二節

“太早了。”劉舜卿下意識的反對著,“現在就請援軍,西夏人遠未至師老兵疲的時候。”

趙泉抿緊了嘴唇,他的目光掃過劉舜卿,停留在種古的臉上。

種古回視趙泉,緩緩說道:“某亦以為太早。”

趙泉嘆息了一聲,移開視線,不再說話。

“至少還要堅守十天。”種古的臉膛勾勒出堅毅之色,“只要能再守上十天,西夏人便是用車輪戰術,同樣也會感覺到疲勞——最重要的是,久攻不下,無論是參戰或是未參戰的部隊,都會有挫折、松懈的情緒。到時候被我軍重重一擊,秉常可以成擒。”

“但如若只是這樣一昧的防守,我軍絕不可能再堅持十日。”劉舜卿雖然絕對同意種古的觀點,但是卻也無法回避客觀的現實。

“設法讓部隊輪流休息。”種古一掌擊在案上,用毋庸置疑的語氣說道:“明日某親率雲翼軍出城作戰,挫挫西賊的鋒芒!”

劉舜卿與趙泉對視一眼,無言的將目光移開。二人都知道這是唯一的辦法,只有這樣,才能讓守城的部隊,有一點喘息的時間。

離開行轅,種古跨上一匹駿馬,只帶了兩個親兵,便直奔向雲翼軍第一營的駐地。

雲翼軍第一營的營地在這冬天沒有一點暖意的陽光的照耀下,連門口幾棵光禿禿的楊樹,都顯出幾分肅殺之氣。肅立營中的衛兵,手執槍戟如標杆一般站立,臉上繃得緊緊的。他們的槍尖都擦得鋥亮,在陽光下閃著寒光。營房中間,不時還有巡邏的小隊踏著整齊的步伐經過。遠處,則有一些士兵,在悉心的照料著戰馬。

種古臉上露出一絲滿意的微笑,但隨即收斂。他跳下馬來,將戰馬丟給親兵,大步向營門走去。營門的衛士見著種古走來,立刻整齊的行了一個軍禮,一面高聲喝道:“種帥到!”

通報聲一層一層傳了進去,很快,營中便走出來一群武將,迎接種古入營。

“末將雲翼軍第一營副都指揮使盧靖率營中將校,參見種帥!”領頭的一將,身材壯實,其貌不揚。

“不必多禮。”種古虛扶了一下盧靖,便在眾將的擁簇下向營中走去。

第一營都指揮使與三個分掌情報、作戰、訓練的行軍參軍連同第一營幾乎半數的戰士,在西夏人攻城的第一天全部不幸戰死,魂歸忠烈祠。副都指揮使盧靖是個一步一步積功升遷至翊麾校尉的老部伍,為人忠厚,作戰勇敢,自不待言,但是能力平庸,做到營副都指揮使,已經是他的極限,種古與雲翼軍軍部的行軍參軍們,都深知他絕對支撐不了這個局面。不得已的情況下,種古將剛剛受懲罰的吳安國發配到第一營,讓他戴罪立功,暫時代理行軍參軍的職務,協助盧靖管理第一營,吳安國果然不負所托,讓種古十分滿意。

“吳安國呢?”種古環視四周,不見吳安國身影,不由皺眉問道。

“回種帥,吳鎮卿去了城墻上。”盧靖連忙回道。這個將近四十歲的漢子,十分的質樸。

“嗯?”種古的聲音中,帶上了幾分嚴厲。

盧靖生怕種古怪罪,慌忙解釋道:“每日這個時辰,都是西賊兩班攻城人馬輪換之時,吳鎮卿是去城墻上觀察敵情。”

“他操心的事情還真不少。”種古雖然還是不假辭色,但是口氣已經緩和許多。

“吳鎮卿不枉了是文武雙科進士,帶兵的能耐,遠在俺之上。”盧靖衷心的稱贊道。不知道是哪個好事之徒,將吳安國的履歷,在雲翼軍中傳得眾人皆知。別的事情倒也罷了,他曾經中過文進士的消息,對於識字率低得可憐的武人來說,的確是非常的震憾。兼之吳安國到了種古手下後,脾氣略有收斂,和幾個性情忠厚老實的中級武官又十分和得來,武藝又足以讓兵士服氣,因此在雲翼軍中,口碑竟然不是太差。

種古之前為了激勵將士向上之心,也曾經大肆宣揚吳安國棄文從武的事跡,這時候聽到盧靖誇贊吳安國,雖然不想讓吳安國太得意,以免他舊病復發,卻也不便反駁,只是重重地哼了一聲。轉過話題,問道:“一營還堪一戰否?”

盧靖聽到種古如此相問,與眾將校顧視一眼,不由喜笑顏開,連忙答道:“俺們第一營還有近千將士,種帥要用時,俺們便替種帥將梁乙埋的頭給擰下來當夜壺。”

“好。”種古終於贊許的點了點頭,笑道:“叫孩兒們好好準備,把刀磨快了。今晚飽餐一頓,好好睡一宿,明天是該大蟲出山的時候了!”

盧靖與眾將校早就被憋瘋了,雲翼軍的士兵,大多數來自同鄉同裏,可謂情誼深厚。他們每個人都想替第一天攻城時死去的袍澤報仇,但是以大宋朝騎兵的寶貴,自然不可能拿他們去守城,這些日子窩在城中不能打仗,眼睜睜看著城墻上殺聲震天,一具具死屍擡下來,自己卻用不上力,別提多難受。此時聽到種古此言,真無異於天堂綸音,盧靖嘴都樂歪了,幾乎忘記回話。直到種古又問了一聲:“聽見沒有?”盧靖這才高聲應道:“得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