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肆伐西夏 第二十節(第2/7頁)

來往於宋夏邊境,在雙方邊境戒備森嚴之時,並非想象中那麽容易的事情。西夏並沒有如宋朝職方館那樣組織結構更先進的間諜機構,他們的情報來源,依然是中國傳統的模式——通過邊境將領的私人間諜來搜集情報。這種模式下,情報的數量與質量,完全取決於將領的個人能力與運氣——亦即他分析情報的能力,以及是否有足夠的運氣招攬到好的間諜;並且,將領之間一般也缺少交流。而上級對情報的掌握,則往往來源於將領們那極不全面的報告。沒有一個將領會心甘情願的向上級報告他知道的一切,因為在傳統的情況下,對敵人的了解,實際上也是一種政治資本。

對情報一定程度的壟斷,對於個人而言大有好處。

這樣的情況,同樣也適應於遼國。所以在沒有職方館的遼國,蕭佑丹能對宋朝與西夏的局勢都有一個較準確的了解,實在是一件很值得驚嘆的事情。雖然契丹在宋朝、西夏的確有間諜存在,但是其數量與作用,卻都不必高估,特別是在宋朝與西夏的腹心地帶,更是如此。蕭佑丹依賴的,還是自己的才華。

宋朝以前也是采取同樣的模式。在那種模式下,每個邊境的官員對西夏都有自己的了解,但每個人的了解都是片面的,而朝廷上至皇帝下至大臣,對於西夏,普遍都只有一個模糊的印象。只有最傑出的人士,才可能對敵人真正有所了解。

但是職方館的出現,改變了這一切。宋朝與它的兩個主要對手相比,在情報上,擁有壓倒性的優勢。專門的人員、專門的資金,從事專業的情報搜集工作,在資源整合後,間諜們活動的範圍,比以前不僅可以更有廣泛,而且可以更深入。與此同時,又有專業的人員將這一切整理成更全面的文件,供決策者參考。可以說,職方館的出現,讓宋朝君臣第一次真正了解了自己的對手。

不過,職方館的人,同樣也是人。

宋夏雙方在邊境的戒備,對雙方的間諜都是同樣的限制。仁多澣雖然私下裏與宋朝進行互市,但並不意味著他會對宋朝的細作掉以輕心。

超過半年的時間內,西夏人基本上不知道宋朝發生了什麽。特別是對陜西內腹地區發生的事情,可以說是一無所知。

而宋朝也好不到哪裏去,往往要兩三個月才能傳回一次情報。

熙寧十一年十月一日。

在宋夏邊境的環州,下起了小雪。

按著石越與仁多澣的密約,雙方每個月在初一和十五舉行兩次互市,分別在宋朝的環州與西夏的清遠軍城舉行。這一天正好是互市的日子。盡管小雪使道路變得泥濘難行,但是這一天,還是有許多的商人,趕著牛羊,推著小車,從西夏境內出發,經過宋軍哨卡的檢查,進入環州城內的東市,與早已等候在此的宋朝商人交易。環州城的市民們,往往也會在這一天去集市,賣掉自己的手工業產品或農產品,買回自己需要的東西。

這座經過戰爭摧殘的城市,已經漸漸恢復了活力。

不過戰爭的記憶並沒有從環州百姓的腦海中消失。城內香火最旺盛的廟,便是城西的狄將軍廟。廟裏供奉的狄詠金身,比起大宋朝最英俊的神靈二郎神楊戩都要英武三分;陪祠的李敢當也是栩栩如生。而除此之外,環州家家戶戶,都供著石越的生祠——盡管官府屢次下令禁止,卻毫無作用。百姓們有自己樸素的感情。

除了這些,戰爭留給環州的,還有一座“陜西路第一振武學校”以及環州軍事小學校。這兩所軍校實際是二而一,一而二的。因為草創,其規模並不大,總計學員都不過百余人。但是身著戎裝的少年,精神抖擻地出現在環州街頭,也是環州的一道風景線。

大約在上午巳初時分,在環州東市的一座新建的酒樓內。

雖然外面的雪有越下越大的趨勢,但是東市內依然是人聲鼎沸,進入市場的人絡繹不絕。而酒樓內,因時時間不到,反而稀稀落落的,沒有幾個人。不過,因為雙方處於準戰爭狀態,對於來宋朝互市的西夏商人,宋朝有著嚴格的限制——他們只被允許在規定的區域內活動,所以,掌櫃的倒並不擔心自己的生意。西夏商人們可以選擇的吃飯的地方並不多。他反而會在心裏暗暗看不起酒樓裏的西夏客人們——在這個時候不去做生意,反而來酒樓喝酒的,一定是個敗家子。當然,雅座內的除外,那些都是在交易大生意的。

也算見多識廣的掌櫃知道,各種各樣的人都是存在的。畢竟現在他的酒樓中,十幾個客人中,也有四五個是西夏人。

他的客人們顯然不知道自己在被掌櫃的腹誹。因為這些地方嚴禁售賣報紙,所以酒樓內也沒有報博士與說書人存在,甚至連陪酒的妓女也沒在這個時間出現,客人們只是在樓上樓下三三兩兩一桌,低聲的說著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