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肆伐西夏 第二十節(第4/7頁)

“哦?”

“若是夏主走投無路,李清必不肯再為西夏效力,此時他定轉投大宋。”那人說這話的時候,整個人似乎都成熟了幾分。

“我會回稟石帥。”青年男子站起身來,轉身向外走去。

“恕不遠送。”那人低聲說道,頓了一會,仿佛炫耀性的又補了一句:“侍劍!”

侍劍身形停了一下,終於強忍住回頭的欲望,繼續走出了這間房子。

約半個月後。

此時正是西夏大安四年十月中旬。

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雪,將有“塞上江南”之稱的興慶府附近都裹上了銀裝,這座矗立在白茫茫的原野之上的城池,雄渾之中又多出了幾分英氣。在興慶府的王宮之內,夏主秉常身著黑狐袍,正與一幹親信的臣子商議著猶豫了近一年的大事。

“朕已決意,要仿宋、遼之制,改革國家之禮儀制度……”沒有人知道秉常為何突然下定了決心。事實上,連李清、文煥、禹藏花麻這幾位素所親信,並且一意勸誘夏主改行漢制的臣子,都覺得事情非常的突兀。三人在人群中無奈的交換著眼神。歷來要行大事,都必須謀定後動,不除權臣,未專朝政,輕言改制,實是取禍之道。但是秉常突然之間在更大的範圍內,公開提出此事,卻不吝於打草驚蛇。

但是秉常對這些似乎毫不介意,他蒼白的臉上印出興奮的紅潮,正一廂情願地沉浸於自己對未來的憧憬之中:“……宋帝用石越之策,改革舊章,宋因此而強;遼主學習宋制,勵精圖志,契丹中興,貽始於此……我大夏雖小,然素與二強抗禮,今日之弱,全是因循守舊,若仿契丹之策,以宋為師,大夏中興,指日可待!……”

宋朝與契丹的君主,都是那麽的年青,卻都能讓國家有如此成就,這一點就讓年青的夏主即慚且妒。景宗皇帝、毅宗皇帝時,白上國還是大陸西北讓任何一國都不敢小覷的軍事強國,傳到自己手中,卻沒落至此,幾乎有亡國之危!想到這一點,秉常渾身的血液似乎都燃燒起來。

是的,自己絕對不能再猶豫不決了。

秉常回避了梁乙埋的阻礙,他將梁乙埋長達半年之久的告病,當成了梁乙埋的一種妥協與退讓。

“朕要放手施為!”秉常在心裏對自己打氣,“我不會比趙頊、耶律浚差一點半點的!”

然而宮中群臣的態度,卻出乎秉常的意外。

在他做了這番表示之後,十余個素來親信的臣子,都陷入短暫的沉默中。

死寂般的沉默,仿佛連殿外飄雪的聲音都清晰可聞。

秉常一時間覺得十分的難堪,他的目光緩緩移過第一個人的臉上,但他目光所到之處,那些臣子無不將頭垂下,避開他的目光。禹藏花麻更是一開始就垂下了眼簾,絕不看秉常一眼;李清的嘴唇嚅動了一下,也終於垂下頭去。他們對秉常的這種沖動,即不滿,又無奈。

夾雜著失望的怒火,在秉常的胸中點起,他的目光越來越狂躁,越來越惱怒。終於,他的目光移到了文煥臉上。這個宋朝的武狀元,卻沒有避開他的目光,反而對視過來。

“陛下!”文煥跨出一步,朗聲說道:“臣以為改制之事,順天應人,陛下之舉,可稱英明!”

聽到這句話,秉常臉上露出一絲喜色。一瞬間,他覺得文煥果真是越看越順眼。

李清卻不滿地望了文煥一眼,出列說道:“陛下!臣以為此事過於急躁。臣敢問陛下,此事可曾與太後、國相商議?”

“朕已親政,國事當可獨斷!”秉常盯著李清,語氣變得嚴厲起來。他完全沒有理想李清的用心,不知道李清是想給他留下一個回旋的余地,反而有一種被背叛的憤怒。

“陛下!”李清跪了下去,頓首道:“臣之忠心,可表日月。然而天下之事,欲速則不達!請陛下三思。”

“李將軍此言差矣!”一直不曾表態的禹藏花麻,終於開口,“以宋為師,推行漢制,革新國政,亦是李將軍之夙願。陛下之舉,實是英明。我大夏雖居西陲,然好禮慕義,崇儒尚文,國家典範,皆出先賢,豈可永久自居於蠻夷?況遼主師宋而強,宋朝變法而興,若大夏固步自封,必有亡國之憂。臣雖不材,願為陛下馬前卒!”

禹藏花麻說完,朝李清擠了擠眼。其余群臣,眼見這般情勢,再也不敢多說什麽,連忙一一表示擁戴。李清眼見著秉常眉開眼笑的神情,又見著禹藏花麻與文煥的眼色,不由在心裏嘆了口氣,暗暗道一聲:“博一把罷!”也跟著大聲說道:“陛下英明……”

次日。

興慶府大朝會的朝鐘撞響,在國相梁乙埋缺席的情況下,夏主秉常身著漢服上朝,正式下詔,自即日起,大夏國罷廢蕃禮,改行漢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