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賀蘭悲歌 第七節(第3/6頁)

文煥朝隨從使了個眼色。親兵們握著刀柄的手背上,青筋崢嶸。

“梁大人?”

梁乙萌想了一會,似乎覺得不對,一面說道:“嵬名老將軍不營中,臣……”一面悄悄伸手摸向刀柄。他的手尚未碰到刀柄,“唰”地一聲,兩柄雪亮的腰刀架到了梁乙萌的脖子上。

“不得無禮!”文煥朝親兵喝斥道,卻沒有命令他們放開梁乙萌,反而笑著對梁乙萌說道:“梁大人不是想抗旨吧?”

“文侯此是何意?我梁乙萌素來忠義,豈會抗旨?”梁乙萌的臉騰地就紅了。

“不是抗旨便好。”文煥走近幾步,笑道:“那麽梁將軍,兵符何在?”

“文煥,你想造反麽?”梁乙萌高聲叫道。

“叫這麽大聲,想找救兵麽?”文煥臉上笑意更濃,“本侯奉有聖旨,梁將軍隨本侯見駕,商議軍機,西廂大營,先由野利將軍代領。”他一面說,一面指了指那個絡腮胡子野利蘭。

“聖旨在哪裏?”梁乙萌硬著脖子叫道。

野利蘭從懷中取出一個卷軸,在梁乙萌面前打開,果然,上面寫著讓野利蘭代領西廂大營的赦命。文煥笑道:“梁將軍請看仔細了!識時務者為俊傑,本侯勸將軍還是速速交出兵符。”

梁乙萌看到那份赦命,仿佛被霜打蔫的茄子一般,臉色灰了下來,垂頭道:“兵符與將印是嵬名將軍隨身攜帶,我不知道在哪裏。”

文煥的臉色頓時沉了下來,“梁將軍,此時負隅頑抗,又有何益?”

梁乙萌瞥了文煥一眼,語帶譏刺地說道:“人算不如天算。我命在君手,何必誑你。”

野利蘭看了看帳外,走到文煥身邊,低聲說道:“文侯,此事亦速決。”

文煥何嘗不知道久拖不利,但是這件差事,辦得卻總是讓人不能放心,他苦笑道:“若無兵符,將軍能彈壓住西廂大營否?”

“只須攔住嵬名榮不歸此營。末將有聖旨在握,盡可彈壓得住。”

文煥尋思了一回,似乎亦別無他策——他畢竟不能在西廂大營的中軍大帳拷問梁乙萌。當下拿定主意,對野利蘭說道:“如此拜托將軍。我只帶兩人回宮復命。余人都留給將軍。”

“文侯放心。”

梁乙萌對於自己的敗局,似乎是抱持著認命的態度。接下來表現得相當合作,毫不反抗地隨著文煥一道出營,前往西夏王宮。但不知為何,也許是事情過於順利,文煥心中,竟然始終有著隱隱的不放心。

梁乙埋國相府。

疾馳往返於王宮與國相府之間的使者前後相繼,但是十二道金字牌梁乙埋都置若罔聞。使者連梁乙埋的面都見不著。

“國相,他們先動手了……”梁乙埋的府上,幕僚們七嘴八舌的商議著。

“這哪是召國相議事,分明是想學呂後擒韓信……”

“這不是金字牌,這是摧命牌啊……”

梁乙埋卻始終眯著雙眼假寐,不發一辭。這些幕僚們,吃幹飯的本事是有的,真正節骨眼上,卻沒有人是可以依賴得上的。

小皇帝這次總算是搶先一步動手,但是動作卻未免太大了。梁乙埋是絕不肯輕率地拿自己的性命去冒險,在沒有把握的情況下去見夏主的。但是區區一次援遼之議,金牌使者來了十幾趟,這中間的蹊蹺,梁乙埋豈能嗅不出來。第三波使者一到前門,他的後面,便有人分三路,前往梁太後處、梁乙逋的軍營與禦圍內六班直西廂大營。

只要這三處不失,笑到最後的,絕對是他梁乙埋。

同時,為了反擊,梁乙埋又以抱病為由,以軍令詔李清、文煥等人往府中議事。這是為日後留余地的作法——當然,如果李清、文煥等人真敢來,他梁乙埋便敢處死他們。

現在的關鍵,是要盡快讓梁太後、梁乙逋、嵬名榮知道發生了事變。

聽著面前的慕僚們議論紛紛,一時間,梁乙埋心中泛起一種智珠在握的快感。一種居高臨下,認為自己比別人聰明的快感。也許,梁乙埋養了這許多慕僚,其目的本身便是為了享受這種快感的。

“鎮定若素”的梁乙埋相信,以夏主掌握的兵力,在一天之內,很難攻克國相府,而一天的時間,足夠讓梁乙逋做出反應。但是他卻並不知道,他的使者,未必就可以安全到達他們的目的地。

此刻,羽林軍左軍統軍仁多保忠率本部人馬,已將國相府通往外面的道路嚴密地封鎖起來。梁乙埋派出去的每一個使者,早都成了仁多保忠的俘虜。

只要控制住全部禦圍內六班直,就可以軟禁梁太後,就可以以梁太後的名義召梁乙埋與梁乙逋,就可以兵不血刃的政變成功……既便事情不能如此順利,也可以憑借大義的名份與禦圍內六班直的實力,攻下國相府,與梁乙逋周旋,支持到各地勤王之師的到來……仁多保忠一直在等待著文煥成功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