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賀蘭悲歌 第十六節

“如果只能讓我用一個詞來形容宋這個國家的話,那一定是‘不可思議’這個詞。東方大陸上的這個國家,也許是這個世界上最強盛最富裕的國家。既便羅馬帝國的全盛時期,亦不曾有它那麽多的人民,既便是偉大的君士坦丁堡,也只能堪比汴京的一半繁榮。它有一百萬的常備陸軍,還有上千艘可以進行數千海哩遠航的戰船。他們的陸軍裝備著精良的鎧甲,射程讓人嘆為觀止的弩弓,還有神秘莫測的火藥武器。他們訓練有素,待遇優良,一個最普通的士兵的收入,都可以在這個生活昂貴的國家養活一個四口之家。這些能征善戰的士兵們,喜歡在身上刺著刺青,或許是奇怪的漢字,或許是兇猛的野獸,以此來彰顯自己的勇武。他們的戰船仿佛擁有魔法,在漂泊不定的大海上,依靠一個小小的磁針,就永遠都可以準確的找到自己的方向。他們也同樣裝備有可以遠程攻擊的火器。我曾經親眼目睹一場追逐海盜的海戰,宋國的戰船,僅僅依靠遠程打擊,便擊沉了兇悍的海盜船。

為了不讓讀者產生誤會,認為這個國家僅僅只是馬爾斯的四馬戰車,我要特別指出,這一切,在他們所創造的璀璨的文明面前,都將顯得黯然失色。對於宋國的偉大文明,我會在其後的卷章裏,用極大的篇幅來介紹。本卷要講敘的,僅限於我所親眼目睹的幾場戰爭。

1080年的宋歷5月7日,一個消息傳到宋國西北部邊境的延州,在它西面的環慶集團軍,聯合宋國西部最強大的屬國‘夏國’的一個忠於夏王的軍閥,在數日之前,開始了對夏國叛黨的戰爭。按著宋人的奇特習俗,這種代表正義的戰爭被稱為‘討’,所以這場戰爭後來也被人們稱為‘熙寧西討’。西討軍的元帥石越(他同時也是宋國最偉大的人物之一,他還有另一類似教名的名字叫‘石子明’),命令以延州為中心的延綏集團軍在東線向忠於叛黨的梁永能將軍統率的‘平夏軍’發起進攻。

5月7日那天,是一個陰沉沉的夏日,延州的大街小巷隨著石元帥的命令而活躍起來。街上到處都是穿著紅色軍服的禁軍士兵。在此之前,為了保證糧食的供應,陜西路已經下達禁止用糧食用釀酒的命令,而據傳帝國各個地方政府,都縮緊了以糧食釀酒的許可證頒放,酒館供應的酒,大都是從帝國南方一個叫‘湖廣四路’的地方由商販運來的甘蔗酒——以羅馬人的感覺而言,或者甘蔗酒更加美妙。可惜的是,每個酒館都有固定的配額,因為長途的運輸,加上供不應求,導致價格昂貴,每盎司的價格幾乎是汴京同樣酒價的兩倍,甚至三倍,並且還被勒令不得賣給軍士。(但一些不屬於精銳的野戰軍系統的‘廂軍’,經常會偷偷違背這項軍令。)值得慶幸的是,我住宿的客棧掌櫃,因為預料到戰爭的即將到來,而通過賄賂購買到許可證,事先儲藏了整整一地窖的燒酒。盡管他的酒價也比戰前提高了一倍,但是依然遠遠要比外地運來的甘蔗酒便宜。因此,客棧中便聚集了大量的客人,絕大部分都是從外地來的商旅——雖然陜西頒布了戒嚴令,道路上到處都是關卡檢查行人,但這一切都比不過‘熙寧通寶’的誘惑力。來自帝國各地的客人們在客棧的飯廳中,談論著有關這場戰爭的一切。

根據5月7日那天的傳聞,帝國在這場戰爭中,投入的總兵力達到三十萬,加上後勤補給人員,達到一百萬這個不可思議的數字!這個數字也許並不準確,在偉大的羅馬帝國,既便在戴克裏先皇帝的時期,常規軍的數量也不過四十三萬多點。我從來沒有聽說過歷史上有在一次戰役中動用三十萬規模軍隊的記錄。而根據商賈們的傳說,帝國的藩屬國夏國,既便在軍事上屢次受到挫折,又有一個重要軍閥投向帝國,但叛軍能戰鬥的軍隊,也不少於三十萬,更有人相信是五十萬。但根據我在整個戰爭中,以後戰後的觀察,叛軍的數量很可能是二十萬到三十萬之間。但這個數量,也遠遠超過漢尼拔的軍隊。對於宋帝國而言,更為困難的是,叛軍是在自己的據點作戰,他們是本地的土著,可以依托渺無人煙的沙漠,還擁有著高度機動力的騎兵——既使他們的步兵,往往也擁有坐騎。相比叛軍而言,帝國雖然也有強大的騎兵,但是占總體數量絕大多數的是步兵。他們有著漫長的,需要跨越崇山峻嶺與沙漠的補給線,卻沒有足夠的牲畜來進行運輸。大部分時候,帝國只能依靠征集大量的人力,推著一種一個輪子的小車,將物資運往前線。我在延州的時間,見得最多的,便是這種獨輪車。它集中體現了宋帝國出色的後勤補給系統的精華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