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賀蘭悲歌 第十六節(第2/6頁)

當天,當我與我的一個同伴——他有著高貴的血統,他的祖先曾經是宋帝國的前身周帝國的皇帝,直至現在,他的一部分堂兄弟,依然被帝國皇室尊為‘國賓’——私下裏談論時,我們都相信,決定這場戰爭勝負的關鍵是帝國如何有效地將軍糧、軍衣與箭矢送到前線。要知道,宋國與夏國的邊境地區,是連綿不盡崎嶇難行的山路,而當走完這些山路後,很快又會面臨著無邊無際的沙漠。歷史上任何一位羅馬皇帝,都不曾遇到過如此困難的地形。

這是一場前途未蔔的戰爭。

但讓人不可思議的是,大部分宋朝的商人,對勝利都充滿信心。不過他們這種信心往往是建立在東方神秘主義的信仰之上的。與其說他們是相信帝國與帝國的軍隊,還不如說他們是相信石元帥。在這個受到印度佛教影響的國度,大部分的宋人相信,石元帥極可能是天上的某個星宿轉世,以率領他們來取得勝利的。以泰西地區的人看來,這實在是不可思議的信仰。

然而,戰爭開始的階段,似乎證實了人們的這種神秘主義信仰。十天後,從前線傳來消息,延綏行營的前鋒部隊,輕易的攻克了夏國的一座重要城池。素有威名的‘平夏兵’只進行了微不足道的抵抗,便敗退了……”

——《阿卡爾多東方見聞錄》卷三·西湖書社印行

銀州城原西夏知州府,現在已成為雲翼軍第一營的中軍大營。第一營都指揮使吳安國正皺眉盯著一幅標滿密密麻麻記號的地圖。

“大人!”副都指揮使康時傑是個四十多歲的老軍頭了,與吳安國這個因為戰功卓著,又得到小隱君的賞識而青雲直上的軍中新貴也有數年袍澤之誼,可以說非常了解。他看到吳安國的目光所凝注的方向,便知道他心裏在想些什麽了。“種帥的命令,是叫我們守好銀州城,等待全軍集結。”

“某知道。”吳充國淡淡的回了一句,目光卻始終沒有離開地圖上的石州、橫山、夏州三城,“康兄,你來看,銀州西面,有石州城和橫山城,還有長城,長城後面便是夏州。銀州以北,是彌陀洞。我們打銀州為何能輕易得手?是因綏德之戰後我軍攻占米脂要寨,已占形勝,梁永能知道他是斷然守不住城垣卑小的銀州城的,故此他撤走了銀州城的丁壯,搬走了全部的糧食與軍器,在所有的井裏投了毒,只留下一些老弱殘兵和婦孺守城。所以我們營一到,這城幾乎便是不戰而下。這根本不是我們打下來的,而是梁永能讓給我們的。”

站在下首的一名營書記頗有幾分難堪,以區區一個營不足兩千人的馬軍,本來只是擔任“前哨”而不是“前鋒”的任務,便攻下了銀州如此“名城”,這樣的戰績,營書記當然有理由加以“潤飾”一二的。畢竟,這是自戰爭開始以來,除不了仁多澣的韋州外,宋軍占領的第一座西夏城池。

“確是如此。”康時傑早就暗中慶幸過自己的好運氣了。

“但是他們撤得也極匆忙。”吳安國冷冷地說道,“可見梁永能雖然知道朝廷必興義師,卻沒料到此次朝廷興兵數十萬,竟然速度如此之快。”

康時傑聽到這句對大宋朝廷過去的作風頗有不敬的話,只得訥訥。但的確,以往的朝廷,休說出動數十萬禁軍,便是在陜西調個十來萬軍隊,也定要拖拖拉拉,等到西夏人做好準備後,這邊廂卻還沒有停當。

吳安國抿著嘴,凝視地圖半晌,忽然,猛地一拳砸向彌陀洞所在的位置,將康時傑與營中幕僚嚇了一跳。卻見吳安國側過頭望著康時傑,嘴角露出一絲冷酷的笑容。“梁永能不敢守銀州,他敢守彌陀洞?!”

“可是彌陀洞靠近河東路邊界……”一個行軍參軍壯著膽子說道。

吳安國偏過頭看了他一眼,問道:“河東軍前鋒是何人?”

“是致果校尉折可適。”

“是他呀。”吳安國將犀利的目光從那個參軍身上移回到地圖上,“打下個銀州城,卻沒有半點收成,一座空城有甚好誇耀的!只好到彌陀洞去找找梁永能的晦氣。河東軍遠道而來,必定鞍馬疲憊,打下彌陀洞,正好順便給友軍找個地方休整!”

康時傑搖搖頭,苦笑著壓低聲音說道:“一個監軍使與一個監軍都虞侯還在城中哩。”

吳安國不屑地一笑,冷冷問道:“康兄還記得本部的任務麽?”

“本營為全軍前哨,專責搜索大軍前方八十裏至一百五十裏以內之地界,將一切與軍情有關之內容回報中軍。”

“這便是了。”吳安國悠悠說道:“某不過是率軍去刺探彌陀洞的敵情罷了。康兄,你留兩指揮人馬,領著那兩個指揮的廂軍繼續在城中打井,審問俘虜,防著那些夏狗作亂——這裏是平夏黨項的老巢,李家起家的根本,幾百年經營,可不比橫山。某帶三個指揮出去打點獵,去去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