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賀蘭悲歌 第二十節(第5/6頁)

將領們很容易地達成了共識。沒有人願意在一個沒有水的地方過夜,別說人受不了,連馬也會受不了。而且對於拱聖軍的大部分將領來說,他們並不害怕打仗流血,但是卻並不喜歡住在帳篷裏忍受來自風沙草原的寒冷夜風。在楊柳墩,至少還有一些土房。而且,無論如何,住在村莊的感覺總要好過住在野外。

於是,拱聖軍開始了在黃土高原上的第一次夜行軍。

很快,拱聖軍便知道了實戰中的夜晚行軍與平時的訓練與演習相差究竟有多大。沒有準備充分的火炬,沒有事先探測清楚的道路,黃土丘陵溝壑地區的地形始終是陌生的,憑借著模糊的月光,舉著簡易的火把,在蜿蜒崎嶇的道路上行進著。這個時候若還指望著隊形,簡直就是海外奇談。因為有戰馬不小心失蹄受傷,所有的人都不得不下馬牽著戰馬步行前進。而更大的挑戰是給輜重部隊的,騾馬一不小心就會將車輛拉到道外,或者陷在道路當中的坑窪內,事故接連不斷的發生,把輜重部隊所有的人都累得滿頭大汗。

夜晚不僅僅讓行軍變得加倍艱難,也是探馬們詛咒的對象。按照《馬軍操典》,他們不僅必須冒著生命危險,高舉著火把,向同伴與向敵人昭示自己的存在,希望在萬一之時用自己的生命來給部隊贏得時間;同時,他們的視線也受到極大的限制——發現敵人變得更加困難。要搜索的地區是如此廣泛,而人手卻始終是有限的。面對著夜晚這個敵人,這些軍中的精幹兵士,也第一次喪失了信心——他們不僅僅人手少,而且每個地方也不可能有充足的時間讓他們停留,同時他們也一樣需要小心翼翼地保護著自己的坐騎,但是在夜晚當中,可疑的地方卻實在太多了:夜風吹拂著深草的搖動,淩亂的土石,都能讓人疑神疑鬼。但你卻無法一一去檢驗,更多的時候,他們也只能憑借著自己的經驗來判斷。

然而,最讓人難堪的是,整體來說,拱聖軍什麽都不缺,最缺的便是經驗。

但是無論如何,每個拱聖軍的將士,都相信沒有什麽能阻止他們的前進。

既便他們走得磕磕碰碰,但是卻沒有人想過要停止前進。

在走了將近兩個時辰後,楊柳墩終於在望了。

前鋒部隊離主力差不多有兩裏之遙,此時已經進駐村中,並且開始了警戒。探馬們也沒有發現異常——這似乎已經只是例行公事了,沒有人相信會有敵人。所有人都松了口氣,期盼著好好休息一個晚上。經歷一整天的勞累,幾乎人人都顯得疲憊不堪。只不過恪於軍紀,沒有人敢竊竊私語,更不用說大聲喧嘩,否則早就歡呼起來——按宋軍的軍法,夜晚行軍時喧嘩私語,都是立斬不赦之罪。

士兵們自覺加快了腳步,希望快點趕到楊柳墩。

但便在拱聖軍所有將士最放松的時刻,突然間禍從天降。

便聽到四面忽然鼓角齊鳴,從弓弩射出的箭,在黑夜便如同一片遮蔽天地的鐵雲,飛向拱聖軍的隊伍,化為箭雨落下。在一瞬間,許許多多的戰士甚至還沒有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便死於非命。符懷孝的中軍因為他的帥旗既便在黑夜中也過於引人注目,遭受了最猛烈的打擊,盡管親兵們拼死用自己的身體來替他們的將軍來擋住致命的攻擊,但是符懷孝的左肩還是中了一箭。他一刀砍斷箭杆,忍著疼痛不斷的下達著命令,試圖將部隊結成陣形。

但在西夏人連續不斷的箭雨打擊下,拱聖軍已經亂成一團。只有少數將領有能力將自己的部隊組織起來,用一條條生命為代價,依靠著盾牌、戰馬與輜重車輛,艱難的構成一個個小小的方陣防禦圈。便依靠著這些中堅力量,拱聖軍在這樣的突然打擊下,竟奇跡般的沒有潰散。

沒有人知道究竟有多少西夏軍隊,只見從山坡上,樹林中,西夏潮水般的湧出來,在弓箭的掩護下沖向拱聖軍。素來占據著遠程火力優勢的拱聖軍,此次卻完全被敵人所壓制,任由著西夏人不受阻擋地沖向自己的陣地。

“投彈!投彈!”副都指揮使張繼周兇神惡煞般的怒吼著,一面揮刀砍倒兩個被嚇得到處亂竄的士兵,一面指揮著士兵構建陣形。幾十個士兵在他的指揮下,朝著進攻的西夏人扔出了幾十枚霹靂投彈,“呯”!“呯!”數聲巨響,炸翻了數十名西夏士兵,但是西夏人只是稍稍遲疑了一下,又沖了上來。

“直娘賊!”張繼周狠狠地啐了一口,大聲吼道:“不怕死的隨我來!”提著馬刀便迎著西夏人沖了出去,數百名戰士緊緊跟在他身後,也大喊著沖上前去,與西夏人混戰在一起。

但西夏人的人數實在太多了,仿佛是四面八方到處都是,張繼周率領的敢死隊,很快便陷了西夏人的重重包圍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