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賀蘭悲歌 第二十一節(第3/6頁)

所以,梁永能一面派人向興慶府報捷,一面將主力留在鹽州城休整,自己則不待天明,親自點了一萬精騎,匯合野利贊與賀崇榜部,對拱聖軍余部窮追不舍。他之所以要親自領兵,與炫耀武勇之類的虛榮無關,而是因為梁永能對拱聖軍的戰鬥力印象過於深刻,而他的麾下卻缺少真正可以獨擋一面將領。否則野利贊與賀崇榜何至於放跑符懷孝?

符懷孝此時也已經明白梁永能是必欲得己而甘心。但宋軍的軍法繼承自五代,雖經修訂,但是軍法依然明文規定:棄主將而逃者斬!既便不是故意棄主將而逃,軍法也規定:大軍失主將者,將校以下皆免官黜為民,忠士以下流萬裏!這等嚴酷的法令,使得符懷孝沒有別的選擇。

為了節省體力,他將麾下的戰士們分成四隊,四隊輪流斷後,充分利用河流與谷道,交替掩護。

但西夏人是分三路而進,擋得一路滯後,馬上便有另外二路追了上來。使得拱聖軍幾乎也沒有喘息之機。

局勢越來越讓人絕望。

如此堅持到了中午,在成功的用一系列花招暫時甩遠西夏人後,符懷孝與種樸終於發現了無定河。

“全軍飲馬稍事歇息!”符懷孝揣度著西夏人與自己的距離,下達了命令。士兵們發出一陣歡呼,爭先恐後的牽著戰馬奔去無定河。有些人開始狼吞虎咽地就著河水吃起幹糧來;有些戰士則耐心地喂著戰馬。所有人的體力都消耗得太大了。

符懷孝望著這一幕,微微搖了搖頭,將種樸叫至身邊,低聲道:“種郎,我要汝率兵先去求救兵!”

種樸吃了一驚,擡眼望著符懷孝,“大人,我軍已至無定河,只要循河而行,西賊追不上我們!”

“我們還能跑多久?!”符懷孝厲聲反問道。

種樸向左右看了一眼,嘆了口氣,不再說話。

“汝率兩百騎,每人帶兩匹馬,晝夜兼程去夏州找折將軍,如果他接到我的信便出兵,此時也快到宥州了。我看到前處有座小山,乃可守之地,我便據守此山,等待援軍。”符懷孝沒有說自己能守多久。

無論是種樸還是符懷孝,心裏都清楚地知道,他絕對守不到援兵到來的那一天。但是兩個人也更加清楚地知道,拱聖軍也無法再跑下去了。符懷孝做出這樣的安排,無非是想保存種樸,使一個才華出眾的後起之秀不至於從此無望於軍旅甚至白白葬送於此;也是想保存一點拱聖軍的種子——他無法堂而皇之的將軍旗交付種樸帶走,但只要拱聖軍還有人在,即便軍旗不存,也可以寄望於皇帝的恩典,畢竟還有重建之希望。

“末將寧願與西賊死戰。請大人另委他人請援。”種樸斷然拒絕。他聽明白了符懷孝的意思,但是種家的人絕不會臨陣脫逃。

“此乃軍令!”符懷孝冷冷地說道。

“大人!”

“汝即刻出發,不得延誤軍機!”符懷孝聲色俱厲地喝斥著。

“是!末將領令!”種樸咬咬牙,轉身大步向自己的戰馬走去。

無定河邊傳來集合整隊的喧嘩聲。

符懷孝走到一邊去探視受傷的戰士,到種樸率部遠去,也沒有移目看他們一眼。一直到馬蹄聲遠,他才頒布命令:“全軍上山,固守待援!”

在拱聖軍上山後沒多久,無定河邊的這座小山,便被西夏人圍了個裏三層外三層。

黃昏。

距宥州城約五十裏左右的一個山澗內,種樸與他的部下們發了瘋似的抽打著戰馬,催促著戰馬疾馳。“駕!”“駕!”的催促聲不絕於耳。他還抱著萬一的希望,想要盡量將援兵請到。如果不能在天黑前趕到宥州,一旦宥州城落關,未必便能叫開城門。那麽會便耽誤一個晚上的時間。更何況,種樸也擔心著宥州城現在究竟還在不在宋軍的掌握當中。不過現在看來,在夜晚來臨前趕到宥州,已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清脆的馬蹄聲在山澗內此起彼落,如同暴雨落在巨石之上一般。

“站住!”忽然,澗內傳來大聲的喝斥。

“籲!”種樸連忙勒馬,伸手摘起弓來,起身四顧。他身後的部下也紛紛勒馬,張弓搭箭。

便見山澗兩側崖石上,整整齊齊兩排弩手正將弩機瞄準著種樸一行。

一個三十來歲的武官伸出半個身子來,正在厲聲喝道:“你們是什麽人!”

種樸見著那個武官的服飾,只覺得心頭一陣狂喜。

宋軍!

是宋軍!

“我們是拱聖軍。”種樸壓抑住心中的喜悅,大聲問道:“你們是哪軍的?”

“拱聖軍?!”那人疑惑地望了種樸一眼,又伏下身去。

弩手們依然將弩機對準著種樸一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