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賀蘭悲歌 第二十四節(第2/6頁)

我的那位有著高貴血統的新朋友,日後最重要的合夥人柴公子顯然也是這樣認為的。並且,他相比其余的冒險者,似乎更有辦法。他設法得到了一封據稱是石元帥首席幕僚的親筆信。拿著這封信件,他找到了延綏方面軍的元帥種元帥,以一把價值三百貫的寶刀與兩匹駿馬為代價,得到了種元帥的推薦後,再去拜見暫時駐守鹽州的折副元帥。

在全面占領了這片被稱為“平夏”的地區後,傳聞中對夏國百姓極其苛刻的折副元帥也變得相對溫和起來,雖然強征民夫進行勞役以修築城堡的事情從未停止,但是以夏州太守為代表的文官迅速的接管了大部分地區,這些被精心挑選派往占領區(宋帝國則認為是收復原有的失地)的官員們采取了比軍方要溫和許多的方式來進行統治。這些文官在平夏地區設法邀請為躲避戰亂而逃跑的人們回到家鄉,幫助他們恢復生產,甚至贈送過冬的衣服與糧食;而對比之下,軍隊則常常沒收反對者或者與夏國政府有牽連的家庭的財產與田地,將他們強行遷移到帝國南方的湖廣地區。軍方經常制造冤案,而文官則設法為之爭取公道。雙方的差異形成鮮明的對比,並且不斷發生小小爭執,而大體上文官永遠是站在百姓一邊,扮演公正的維護者之角色。這一切有可能是帝國故意的安排——這樣一來,文官們在當地居民心目中的威信便迅速建立起來,而仇恨則被巧妙的轉嫁到了軍隊而非帝國本身身上,當這些軍隊,主要是折副元帥的河東軍撤離後,當地居民的怨氣就可以徹底平息,從而變成對帝國政府的感謝。總的來說,其實質則無非是帝國政府正在設法穩定當地的局勢,鞏固他們的占領。與夏國控制區接壤的鹽州地區,雖然與其余地區不同,依然由折副元帥控制,但是身上還兼著太守職務,有過地方行政管理經驗的折副元帥,也同樣需要執行帝國的這一政策。而根據流傳在商人中的傳說,忙於戰爭的帝國此時無暇關心鹽池的生產,一向開明的石元帥也許願意將鹽池以與杭州同樣的方式處理,這樣的指示應當下達到了折副元帥那裏。

但是柴公子在折副元帥那裏碰了壁。盡管他有石元帥首席幕僚與種元帥的推薦,然而這次他高貴的血統反而成為了障礙。折副元帥的為官之道,是只效忠於帝國皇帝本人,他遠離一切黨派與權貴,既不招惹他們也不怕得罪他們,以“孤獨的臣子”的形象來獲得皇帝的信任。所以,折副元帥不願意與柴公子這樣有敏感身份的人打交道。於是,受到挫折後的柴公子不得不尋找一個合夥人以繞開障礙,他最終的選擇就是我……”

——《阿卡爾多東方見聞錄》卷三·西湖書社印行

石越將西夏使者有意涼在一邊後,便立即派人召回他的首席幕僚李丁文——李丁文此時正在長安與陳元鳳打嘴皮官司。按宋朝的制度,如果負責督運糧草等補給的範純仁與陳元鳳在糧草的供應上有懈怠與或者出現人為的供應不足的情況,石越有權力將他們斬首,所以本來石越並不需要如此大費周章,至少犯不著勞動李丁文,一道行文過去,範純仁與陳元鳳都必須服從命令,如有疑義也只能事後向樞府申訴。但是石越在浣海中重建溥樂、耀德二城,鑒於真宗時代的教訓,卻是沒有事先得到樞府同意的。為了保守秘密,甚至連前線許多的高級武官都不知道內情。而在荒漠中修建城堡所要耗費的人力與物力,都是驚人的,瞞得過別人,如何瞞得過負責軍需的官員?這時候如何既要盡可能的保守秘密,又要從範純仁與陳元鳳等人手中盡可能的得到資源,就變得非常需要技巧了。為此,石越不得不讓自己的首席幕僚常年穿梭於慶州、長安兩地之間。因此,當李丁文暫時拋開與陳元鳳的勾心鬥角,趕回慶州後,夏使已經被石越涼了整整兩天,正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夏使在這兩天裏不斷要求立即拜見石越,甚至還一度設法擺脫了陪同的官員強闖帥府,雖然被攔駕,但現在整個慶州都知道西夏派出了使節來到慶州,謠言滿天飛舞。

然而,遲至第四天,石越才終於帶著麾下主要的文武官員,正式接見這位叫天都茂的夏使。天都茂在西夏官拜樞密司承旨,可以說也是位居機要,但是被石越用各種手段推搪,竟然被涼了整整四天,心裏真是又急又氣。但是他的使命卻是來求和,縱有再多的氣,也只得強咽入肚,擺出一副笑顏,向石越恭恭敬敬地遞交西夏國書與梁太後寫給石越的信件。

石越接過國書,只翻開看了一眼,便放到案上,先看梁太後的信件,他一眼掃過,一直保過微笑的臉便立即沉了下來,“啪”一聲把信合上,丟到案上,厲聲道:“朝廷冊封者,夏國國王也!夏國太後與吾何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