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賀蘭悲歌 第二十六節(第5/6頁)

他罵得興起,拔出劍來,一劍砍在帥案上,獰聲道:“三日之後,老子要靈州城頭,變成焦土!”

種誼與劉昌祚悄悄對視一眼,從對方的眼神中,兩人都看到同一個詞語:“賭徒!”

眾將陸續散去之後,種諤正待出帳,擡頭卻見種誼還站在帳中未去。種諤看了種誼一眼,知他定是有事要私下裏商議,便又坐回帥椅,問道:“壽翁,有何事要說麽?”

“若四日不能攻破靈州,太尉欲如何?”種誼直視著種諤,開門見山的問道。

“嗯?”種諤疑惑地望著種誼。

“如若四日之內,我軍無法攻克靈州,太尉要如何應對?”種誼再次問一了遍。

種諤笑了笑,胸有成竹地說道:“四日之內,靈州必破。”

“為將者廟算,未算勝,先算敗。”

“那只是壽翁你的為將之道。”種諤不以為然的回道,“吾家兄弟領兵,各有千秋。然殊途而同歸,只要能打勝仗便可。”

“太尉當三思而行。我大宋自元昊以來,屢遭敗仗。諸軍要重樹軍威,正要自一場一場的勝仗中積累。若靈州有不測,不僅連累整個戰局,對諸軍士氣之打擊,亦將遠過拱聖軍之敗。朝廷方倚重太尉,太尉不可辜負皇上、朝廷之望。如今靈州一城,直如我軍砧上之魚肉,而太尉何苦急在四日之內要決勝負。”

種諤哈哈大笑,伸手指著種誼,笑道:“壽翁擅守,卻不知攻堅城之要。靈州這等堅城,正當一鼓作氣,趁士氣高昂之時,一鼓而下。否則,便只好曠日持久,為圍困消耗之計。大軍壘於堅城之下,攻不能克,戰不能勝,寒冬將至,轉運艱難,士氣必然低落。若到那般田地,才是禍不可測。若換旁人為將,要如何攻克此城,我不得而知。既以我為將,五日之內我若攻它不下,給我五個月亦是枉然。壽翁你用兵,擅長以柔克剛,以持久取勝。卻不知我用兵,卻喜歡孤注一擲,一把定輸贏。”

他說罷,不待種誼多說,已然按劍起身,決然道:“壽翁不必多言。三日之後,你若戰死在靈州城頭,我便親自披甲攻城。且看是葉悖麻盾厚,還是吾劍利!”

他話音剛落,靈州城中,便傳來巨大的轟隆之聲。成百上千的震天雷,在靈州城內外接連爆炸,那種驚天動地的巨響,震得種諤的中軍大帳都簌簌作響。

種諤掀開帳簾,快步走出帳外,擡頭向北望去,只見靈州城內外,到處都是火光、硝煙。落在靈州城內外的震天雷,如同連綿不斷的雷聲,響個不停。宋軍開始還只是試探性的判斷著落點、震天雷引線的長度,進行小規模的攻擊。待到熟悉之後,便開始大規模的齊射。行軍參軍們將靈州城墻劃分成數十個區段。投石機與床弩在巢車的指揮下,每次只覆蓋攻擊其中的一兩個區段,數以百計的震天雷在靈州城的一個個區域集中爆炸,每次都能保證至少十幾枚震天雷能落在城面上,對守軍造成最大幅度的殺傷。巨大的爆炸聲也是恐怖的武器,瞬時便能將沒有經驗的守軍震聾。落在城墻上的猛火油被爆炸點然,燃起熊熊大火,秋天本來幹燥,城墻上面木制的攻守戰具一旦被點著,就不可遏制地燃燒起來。靈州城上,亂成一團。

種諤傲然注視著正在黃色曠野上面燃燒的靈州城,嘴角露出一絲自信的笑容。

“攻城炮每隔一個時辰停一陣,龍衛軍第一營與第二營輪流佯裝攻城。要讓葉悖麻摸不清我們的意圖,猜不透我會在何時主攻!”

興慶府。城外三十裏,旌旗飄揚,槍戟森嚴。數千夏軍列成整齊的軍陣,簇擁著許多紫衣金帶的文武官員,正在翹首南望。為首一人,正是西夏國相梁乙埋。

宋軍兵臨靈州之後,西夏的這座首府便開始了經常性的戒嚴。即便是在大白天,城門也經常緊閉,只在固定時間段放人出城樵采放牧。城內所有的男子,從十五歲到七十歲,只須入了丁籍,便全部拿起了弓箭,準備與宋軍決一死戰。梁乙埋與梁乙逋父子此時親自掌握著西夏余下的全部軍事力量,二人就算是在興慶府中出入,隨行也一定會跟隨數以百計的全副武裝的精兵,擺如一副如臨大敵的架勢。梁乙埋父子在某些方面還是頗有自知之明的,他們非常清楚西夏弄成如今之局面,國內不知道有多少人恨不能殺他們而後快。宋軍的每一次勝利,每一步推進,在將西夏推向滅亡的同時,也在動搖著他們的統治基礎。

一個月前,梁乙埋設計誅殺了十多名平素對他不滿的州縣長令,借此震攝那些蠢蠢欲動、手握兵權的部族頭領。

但是,對梁氏家族不滿的暗流,在興慶府不是被壓制住了,而是更加洶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