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一夜大雪風喧豗 第三節(第3/7頁)

“二位將軍想必已經知道發生了何事!”石越盡量讓自己的語氣鎮定、從容不迫,又能帶上一點威壓,此時此刻,他絕不能讓任何人懷疑自己的威信,“守義侯,本相問你,你要多少人才能守住這福寧殿?”

仁多保忠愣住了,他沒想到石越會問這個問題。他擡起頭想看看石越的眼神,但是對石越的忌憚,這時忽然間便破土而出。這忌憚,還是他在西夏時,便已在心裏面生根發芽,不曾想過了這麽多年,雖然時移勢轉,亦依然牢不可破。他終於沒敢擡頭直視石越,只低著頭回道:“稟石帥,若有三百精兵,無論有多少叛賊,末將亦能堅守至天明。”

沒有人注意到他的口誤,但“石帥”兩個字,卻是從仁多保忠心裏很自然地冒出來的。仁多保忠忽然覺得成為石越的部將,竟能令自己莫名其妙的安心。

“本相沒有三百精兵給你!”石越一直盯著仁多保忠,只須他流露出絲毫不妥,他便要立時下令呼延忠將之格殺,“這福寧殿內,連宮女、內侍一共二百余人,再加上你的西夏班,便這點兵力。本相令你堅守到天明!”

“這……”仁多保忠霍地擡起頭來,望著石越,眼神中全是驚愕之色。開什麽玩笑,內侍、宮女也能打仗嗎?他囁嚅道:“今晚風雪太大,拉弓不易,更易失準。西夏班所長,全在弓矢……”

呼延忠在一旁聽得莫名其妙,這時正欲替仁多保忠解釋幾句,石越已用眼神止住他,“難不成西夏班沒了弓矢,便不會打仗了嗎?!還是你仁多保忠不會帶兵?”石越說道最後一句,已是動怒。

仁多保忠自會走路起,便已在馬背上學著拉弓射箭,在西夏亦是又名的將才,這時被石越如此羞辱,哪裏忍耐得住,當下冷冰冰地回道:“末將只怕叛賊是烏合之眾!經不起沖殺!”

“那本相便等著看你帶兵的本事!”石越板著臉,轉向呼延忠:“呼延將軍,本相令你率本部班直,去東宮接應太子,確保太子安全後,將軍不必急於回福寧殿,可率部先往東華門,看能否出宮,若能出宮,將軍立即領兵往殿前侍衛班大營,招兵平叛,若出不了宮,便去聯絡天武軍,此乃本相的印信,到時將軍可以以此為憑,召集援兵!”

“相公……”呼延忠難以置信地望著石越,他心裏根本不信任仁多保忠與他部下的西夏人,但石越如此,卻等於將聖人與他自己的性命,交到了這群狼子野心的人手裏。

石越見他遲疑,立時沉下臉,厲聲喝道:“將軍速速領兵去東宮,休得延誤!若太子有個萬一,你我皆無顏再見先帝,更為天下社稷治罪人!”

“末將遵令!”呼延忠在不遲疑,朝石越行了個軍禮,便大步走到殿門口,高聲喝道:“呼延國、高豎!”

便見兩個帶甲侍衛大步走到殿門前,欠身道:“屬下在!”

“你們隨我來!”呼延忠領著二人,又轉身回到石越跟前,抱拳道:“相公,這是犬子與甥男,末將請相公準他二人跟隨相公左右!”

石越望了二人一眼,點點頭。

呼延忠見石越答應,轉身對呼延國與高豎厲聲道:“我家祖宗三代死於王事,一族清名,休要給我毀了!”

“是!”二人欠身抱拳應了。

呼延忠在不多言,將頭盔戴好,轉身頭也不回地走了。石越注視著呼延忠的背影消失在風雪之中,才轉過頭來,對仁多保忠說道:“聖人與本相的性命,便全交給將軍了!”

“請石相放心!”仁多保忠哼了一聲,正欲告退,卻聽石越又對呼延忠、高豎道:“本相不用人保護,你二人便去聽仁多將軍差遣!”

呼延國與高豎相互看了一眼,方想拒絕,卻見石越朝他們打了個顏色,二人一愣,石越已板起臉來,道:“此乃軍令!”

那呼延國顯得甚是機靈,悄悄拉了拉高豎,欠身應道:“是!”

仁多保忠自然知道石越的用意,不過監軍實屬平常,無論西夏、大宋皆然,他也不以為意,默默地欠了欠身,戴上頭盔,轉身出殿,去安排防務。呼延國與高豎也連忙跟上,竟是不離他三步之外。

一直在旁邊沒有做聲的李向安這時見石越向他遞了個顏色,也心領神會,緊搶幾步跟上仁多保忠,尖著嗓子安慰道:“守義侯不必擔心,福寧殿的內侍宮女,也不是弱不禁風的,這裏的內侍多少都會點弓馬……”

石越背手站在殿中,望著外面悅來越肆虐的風雪,心裏越發的茫然,賭注已經丟下了,這時候亦只能聽天由命。誠如李向安所言,大宋朝的內侍,若不能立功,積勞道了一定的位置,便不能再升遷,而軍功則是最常見的晉身之途。因此很多內侍都會點弓馬,有少數人還身手不錯,甚至連宮女也並非一樣弱不禁風。石越早已算到了這一點,才叫仁多保忠率內侍、宮女堅守福寧殿。但是石越心裏也明白,內侍、宮女,再怎麽樣也不可能比得上精銳班直侍衛。只是他不能不冒這個險,他既不能坐以待斃,消極地等待援兵,更不能去冒太子出事的風險。而這種形勢下,派一兩個使者出去,也不保險。既然如此,他便只好拿自己的性命來賭一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