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兩河百郡宋山川 第二節(第2/5頁)

曹友聞好不容易有了說話的機會,自是不會錯過,忙又說道:“以學生所見,山長所言,的確失於片面。在北方諸路大興學校,自然是善政。然若以為憑此便能令陜西復興漢唐舊觀,只怕是一廂情願。以學生所見,北方若能保住不由停滯而轉為衰退,便已要謝天謝地。以今日而言,整個南方固然還不及北方,但南方才是諸夏之未來,則毋庸置疑。一者如夕陽,一者如朝陽,學生鬥膽直言,朝廷來日之目光,還是應當向南看……”

“潘先生與允叔說的不錯,先前聽桑直講所言,還是局限於南人與北人,卻未能深思南方與北方。”吳從龍也贊從道:“所謂南人與北人,其實皆是相對而言。我諸夏之民,皆是北人,何曾有南人?”今日之所謂南人,或為北人之後,或為以夏變夷之民,所謂南北之辯,甚是無謂。

“極是!極是……唉……”石越聽著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說著,忽然之間,便覺腦中有靈光一現,象是被什麽東西點著了,忽然激動的大聲喊起來,他手舞足蹈,一時忘形,竟觸到了傷口,疼痛難忍,忍不住叫出聲來。

但他卻依舊激動難抑,望了潘照臨等人一眼,似是解釋,又似是自言自語的說道:“是了,是了……南方之興盛,北方之停滯,固然有其它原因,但其根源,還在於此……”

眾人方以為他是認可了潘照臨、曹友聞等人的見解,心裏正納悶他為何會如此激動,卻聽石越又說道:“……種族、文明之發展,可以有兩種推動之力,一自內部,一自外部……我諸夏歷千年之演化,欲再求內部之推動,進入新的境界,難免會倍感艱難,故北方之停滯,亦不足為怪——這並非是北方的衰落,而是北方達到一個高峰之後,無法尋求突破的徘徊。若不能突破,它固然難免會陷入衰落,但若能有所突破,其前途更不可限量。而南方恰在此時迅速崛起,亦不可簡單視為南方的興盛,更非簡單的重復北方之歷史,它亦是北方在內部無法尋求突破時,在外部找到的推動之力……”

石越興奮的發表著自己的宏論,卻令在座眾人都目瞪口呆。即使是潘照臨,也不曾想到,石越與眾人在談論著南北之別,但心裏思考的,卻是這更高維度上的事情。這種視野上的差別,讓潘照臨都有點似懂非懂,沒有完全明白石越所說的話。

石越看了一眼眾人,見只有曹友聞的雙目中,露出那種理解與興奮的光芒,他略頓了一下,又解釋道:“這便是如同我諸夏是一架馬車,原本拉車的,是北方這匹馬,南方只是我諸夏在征服後生下來的小馬駒,幾千年後,北方這匹馬,雖然代代相傳,但永遠都是那種血統,跑得不可能再快,拉得不可能再多,這時候,卻發現,南方這匹小馬駒,竟然已經有潛力跑得比北方更快了……”

“便是如此!”石越又重重的點了點頭,仿佛要借此來強調自己所說的話,任何優秀的文明,都需要不斷加入新鮮的基因,讓自己變得更加優秀——但這種變化,應當是主動的,從他所知道的人類歷史來看,若野蠻征服文明,則常導致衰退;然當文明征服野蠻,則帶來的,卻往往是文明的新一輪突破,在當時,南方對於北方來說,便是傳統北方文明以外的新基因,所以,當北方的文明有些陷入呆滯與古板的時候,南方卻突然爆發性的崛起了,而且,南方也的確呈現出一種與北方不同的特質來。

但這些話,他卻是無法和任何人說的。

只有曹友聞似乎已經完全明白石越的話,他向一臉茫然的吳從友問道:“學生或已明白相公所說的意思……子雲你知道配馬種麽?”

“這……我不太懂這些。”吳從友疑惑的看著曹友聞,心裏有一點妒忌,但更多的是好奇。

曹友聞悄悄望了一眼石越,見石越並無阻止之意,又繼續解釋道:“配馬便是這樣的,純種馬配種,雖然是極好的,但若一代一代的,都是同一匹馬的後代間進行配種,便是再好的純種馬,最後總會不成,更不可能超越最早的那匹種馬。但若是能找到這種群之外的好種馬配種,那便有可能配出更好的馬來!”

“允叔說得極好。”石越看曹友聞的眼神,已經帶上了欣賞之色,“我須多謝各位,讓我想到了解決眼前難題的好辦法。”

眾人還在咀嚼著石越與曹友聞的話,石越這句話,卻又讓眾人都大吃一驚。

“相公?”潘照臨正要開口詢問,石越已經說了出來:“這是一石多鳥之法,既能解決眼前的幾個困局,又能為我諸夏找到一匹新的小馬駒!”

“子雲、允叔,今日所說之事,切不可向任何人泄漏。”眾人方等著石越繼續說他的“小馬駒”,不料石越已經轉換了話題,他對吳從友、曹友聞叮囑了一句,待二人答應了,又轉向曹友聞,問道:“允叔可知道,我找你來,所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