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封疆盡是春秋國 第一節(第2/4頁)

這就不免更加讓人驚嘆了。

杭州的人們早已見慣了封建諸侯前往藩國的排場。自從去年,也就是熙寧十八年的四月,朝廷頒布《封建諸侯敕》,宣布將仿西周之制,封建南海,當年便有兩個親王、一個郡王、一個秦國公來到杭州,從這裏出,前往自己的封國。據說這三王一公,乃是當今最為親貴的宗室,雍王、曹王兩個親王,乃是太皇太後的親兒子、高宗皇帝親弟弟、當今小官家的親叔叔:而定王趙世開與秦國公趙克愉,則分別是太祖皇帝與秦王廷美的子孫,在法統上乃是繼承太祖、秦王廷美之香火的宗室。

在如今的杭州,哪怕是三歲孩童,亦知道“冬南夏北”這句航海的俗語,去年的那四位諸侯,作為第一批封建的宗室,正是在信風大起,海上風平浪靜的冬天從杭州港出海的。當時杭州空城而出,幾乎滿城軍民都出來送行,每個人都記得那船隊的規模——尤其是雍王與曹王的船隊,兩位親王單單兩千料的大船,便一共有四十七艘,加上千料、三百料的小船,以及定王、秦國公的船隊,那是一只空前龐大的船隊,人們記憶猶新的是,四位諸侯之國,幾乎將杭州附近能買到的海船全部搜羅一空。諸侯們購買、雇傭海船,將市價幾乎哄擡了五成。在去年的冬天,想搭船前去高麗、日本或者淩牙門的海客,即使付出更多的價錢,也往往找不到有空位的海船,持續了幾年的海上貿易的不景氣,尤其是從前年秋天開始的那種悲觀景象,仿佛突然之間,便一掃而空。

而且去年冬天那次,出海的人數看起來也更多,聽說太皇太後、皇太後、小官家賜給兩位親王各一個指揮的步、騎軍禁軍,定王與秦國公各一個指揮的教閱廂軍步軍,這四位諸侯的兵力,合計起來便有二千六百人馬,若再加上軍隊的家屬,就有上萬人口。這還不計四位諸侯的族人,太皇太後賞賜的各色工匠,他們一路召募的部眾,在杭州雇傭的水手……但是,真正心思縝密的海客,便知道去年的四位諸侯的排場,其實還要遜色於眼前的這只船隊。

那些觀察敏銳的人們,會注意到,去年冬天,護衛四位諸侯的船隊的,只有虎翼軍第一軍的一支船隊,那主將座艦上飄揚的旗幟,只是一個“楊”字——那是虎翼軍第一軍第三營的副都指揮使楊一本大人的座艦。但今次,這二十多艘船的外面停泊的戰艦雖然不多,但樹著將旗的座艦,卻有三艘之多,其中不僅有兩面虎翼軍第一軍的將旗,另一面“宗”字將旗上,更繪著虎翼軍第二軍的圖案!而且,在這船隊外圍巡弋的戰艦中,竟然還有那艘“定海大將軍”——那可是杭州海船水軍的鎮海之寶,裝備著火炮的戰船。

而在岸上,從杭州知州衙門、通判衙門,乃至兩浙路轉運使司,到市舶務、虎翼軍第一軍,各個衙門的公差、軍士,擡著一箱一箱的東西,絡繹不絕的送往船上……這更是去年從未見過的景象,當時即使是整個冬天都在港口做事的人,也只能依稀記得有幾個衙門曾經往曹王的船上送了點禮物。

杭州人對於汴京的宗室,是陌生的。人們只能暗暗咂著舌頭,猜測著這個“鄴國”諸侯有什麽來頭,看起來竟比雍王、曹王還要親貴,還要有權勢。許多人心裏也在迷惑——既然是看起來如此有來頭的諸侯,為何卻要趕在正月以後才出海?冬天與春天,都是東北信風的季風,但久在海上行走的人都知道,海上真正的好日子,是秋冬兩季,人們可以在冬天出海,選擇次年的秋天啟航回國,而春夏兩季,雖然也各有信風,但這兩個季節出海,卻也經常會遇到令人恐怖的暴風暴雨。只有要靠著海上討生活的海商們,才會不顧一切的,即使冒著暴風雨的危險,也要出海貿易。這杭州港的人們,實是很難想象,為何一個如此有地位的諸侯,也會在這個季節,急著出海。

杭州港內,距離那個“鄴國”諸侯的船隊約有一裏左右,靜泊著十幾艘千料級的極不起眼的商船,此時,衛棠就在其中一艘商船上,遠遠的眺望著這只鄴國船隊。他臉色慘白,形容削瘦,站在甲板上,雖然只是停泊入港的海船,依然顯得腳步輕浮,似乎根本踩不到實處一般。

早在熙寧十八年,衛棠與全族人便隨雍王一起到了杭州。他原本是應當隨雍王一道前往雍國的,但是,該死的暈船,阻止了他的旅程,他初到杭州,只要一上海船,哪怕停泊在港口內的二千料的大船,他也會肚子翻山倒海般的劇烈嘔吐,一直吐到連苦膽水都出來了,還會幹嘔不止。然後沒幾天,他又因水土不服而病倒。最後迫於無奈,他只好暫時留在了杭州,沒能隨雍王的人隊人馬一道出,前往位於呂宋島北端的雍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