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關河迢遞繞黃沙 第一節(第2/3頁)

石越此舉,固然顯示了如今宋朝西北各族關系之和好前所未有,亦間接展示了宋朝的財政狀況是怎麽樣的良好。

的確,時至今時今日,汴京的物價,仍然未能恢復到七八年以前的水準,但自熙寧十八年行鹽債開始,盡管圍繞鹽債之事,爭議不斷,甚至偶有緊張之局面,但得到司馬光與王安石支持的鹽債,畢竟得以順利發行,朝廷得此巨額資金,不僅可以為交鈔、錢莊存款提供擔保,而且還幫助朝廷度過了財政困難之時期。

在交鈔與錢莊穩定之後,盡管很快海外之淩州與金洲又生了戰爭,但原本預期將慘淡經營的海商與東南作坊,卻也因為封建,獲得了新的機會。自熙寧十八年開始,每年都有不同數量的宗室之藩,他們在汴京與杭州大量變賣資產,以購買需要的物品,並募集人才與勞動力,大宋朝一百余年來宗室的財富積累,在幾年之內,幾乎全部投入流通市場,這本身就足以令汴京與杭州的交易活躍繁榮,由此帶動的一個個地區、行業的繁榮,效果更不可估量。而到了封國後,為籌措最初的資金,諸侯們更是不惜大量的出賣利益,從最普遍的承包市舶務關稅,到開放礦山,更有甚者甚至雇傭武伴當為傭兵,替他們征服夷人,然後諸侯與傭兵們坐地分成,分享賦稅……海商們在諸侯國或身居要職,或與諸侯們分庭抗禮,但多數人仍然甘願當宋朝的臣民,他們也給宋朝朝廷帶來了可觀的稅收。紹聖五年,朝廷在市舶務關稅、海外商品禁榷專賣兩項收入上,便過了一千萬貫緡錢。而這,還是在宋輦交惡,東西商路幾近斷絕的情況下取得的。

東南諸路更趨繁榮,不僅兩浙、福建諸路遠勝舊觀,湖廣四路的戶口、墾田數、糧食產量、稅收,更是逐年增長。而益州路歷五六年之休養,亦已漸漸恢復元氣。在劃定蜀幣區、禁軍大舉北撤後,益州物價漸漸平穩,此後五年間,朝廷在益州小心翼翼的回收著紙幣,至紹聖五年,益州的情形,看起來反比以往作為鐵錢區時更加樂觀。雖然朝廷仍未開放蜀幣與交鈔之兌換,人們出入益州,攜帶錢鈔無用,只能帶貨物或者黃白之物,但這與以往實施鐵錢區時一樣,貨幣的不能通用,反倒促進了益州與外界的貿易。而蜀幣作為鐵錢所沒有的優點是,發行蜀幣成本遠遠低於鐵錢,而鐵錢易於盜鑄,攜帶不便,蜀幣則反而盜印不易,攜帶方便。五年時間,不僅益州軍民早已接受蜀幣,在那些商人那裏,一貫蜀幣甚至能換到一貫二十文的交鈔。也就是說,在實際上,蜀幣比交鈔更值錢。

的確,益州的自我恢復能力是驚人的。只須朝廷安分下來,百姓就會扛起鋤頭,自己養活自己。陳元鳳在益州,只花了不到兩年時間,剿撫並用,就平息了益州全境的盜賊,並因此升任轉運副使。

叛亂的西南夷在幾次主動出擊騷擾皆被王厚、慕容謙擊敗後,很快便不敢再挑釁宋朝。眼見著一兩年間宋朝都未來征討,這些叛亂的部落順理成章的又重新開始了互相之間的仇殺,在陳元鳳、王厚、慕容謙、何畏之的暗中挑撥、收買、分化之下,三四年間,這些部族要麽重新歸附宋朝,要麽早已將項上人頭,懸在了戎州的城門之上。

紹聖五年,陳元鳳甚至上了一份雄心勃勃的奏狀,請求朝廷允許他益州之兵,清算當年西南夷叛亂時的領頭部落,乃至要懲戒後來曾經接納過某幾個部族投附的大理國。

在司馬光做主的政事堂,這份奏狀當然不可能被采納。為了怕陳元鳳惹是生非,司馬光幹脆將這位如今已是赫赫有名的“能吏”,以“歷練”為名,升任河北路學政使。

紹聖五年的司馬光,是如日中天的司馬光。無論他做什麽事,兩府都沒有人會反對。

在這一年,朝廷如約贖回了第一批五年期的鹽債,沒有一文錢的拖欠。舊黨中與司馬光漸漸疏遠的那群人,雖然也有極少數的人,將此視為自己持續五年抗爭的勝利,宣稱朝廷只是勉強做了件理所應當的事,但大多數人,要麽沉默不語,閉上了嘴巴,要麽公開轉變態度,贊揚司馬光。

仿佛這全是司馬君實的功勞!唐康在心裏面憤憤不平的想道。仿佛這全是司馬君實的功勞!

其實誰都知道,若非是石越,甚至若非是有王安石在杭州主持東南之鹽債、封建諸事,根本便不可能有今日之局面。然而,汴京的舊黨們記不起遠在杭州的王安石,也將石越的功績視為理所當然,在他們看來,這一切的關鍵,全在於當初司馬光堅定的支持了石越。

世間之事,便是如此的荒誕可笑。

所以,這一年,司馬光的威望達到了頂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