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君王有意誅驕虜 第一節(第4/6頁)

“張叔夜!”楊士芳接過名刺,方瞥了一眼,便笑了起來:“老田,你好連此人也不認得?”

田烈武又是一愣,“他很有名麽?”

“那倒不是,不過他祖上有名。”楊士芳笑道:“他是真宗朝張侍中的曾孫,因為祖蔭做到蘭州錄事參軍,一直沒升遷。這是磨勘磨到了年限,終於該升官了,來京面聖的。”

田烈武也不認得“真宗朝張侍中”是何許人,只說道:“原來大哥認得。”

“我自然認得。這個張叔夜,不愧是將門之後,箭術不在你之下。可惜生晚了幾年,他去蘭州做官時,蘭州已經平安無事,否則如今只怕連知州也做了。”楊士芳說罷,又笑道:“此人用不著你薦,他家門生故吏、親朋戚友多著呢,休操這閑心,走,隨我去找唐康時去。”

他說完,也不待田烈武答應,便已起身出門。田烈武連忙招呼下人備馬,一面趕緊跟了出去。

陽信侯府離唐府卻是不近,二人也沒帶儀仗,輕騎簡從,到了唐府遞上名刺,不料卻撲了個空。楊士芳原是事先約了唐康的,但唐康回府後,連衣服都沒來及換,便又被右丞相府的人叫走了,唐康吩咐了人往楊府報信,不了楊士芳卻去了田府,竟是撲了個空,累得二人白跑一趟。田烈武倒也罷了,楊士芳乘興而來,敗興而返,極是掃興,但無論他如何個親貴法,右丞相府,他是絕對不敢造次的,只得拉了田烈武去何家樓吃酒。

二人絕對想不到,他們雖然是白跑了一趟,但此時的唐康,卻也並不好過,正在右丞相府挨罵。

“你怎能如此輕率?!簡直是荒唐,糊塗!你去一趟遼國,腦子燒了?想立功想瘋了?!”石越坐在一把黑漆竹交椅上,鐵青著臉,盯著垂頭叉手站在面前的唐康,大發脾氣。

唐康從未見石越發過這樣的脾氣,一聲也不敢吭,這屋中又再無他人,也無人能勸解,只能紅著臉幹挨罵。

“你到底想幹什麽?”

“我……”唐康一時也沒反應過來,不知道石越是真問他呢,還是仍然在罵他,嚅嚅了一聲,悄悄擡眼看了看石越的神色,見臉色似是稍稍緩和了一點,才又繼續說道:“我是真的以為遼人就要南下……”

“那你就敢在太皇太後面前說?!”石越的怒氣瞬間又升高了起來,“你不能先稟告兩府?”

“是,我知錯了。”唐康的臉更紅了。在召見之先,他原本是沒打算說這件事的,但是不料太皇太後一問,他就那麽脫口而出了。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石越重重的說了這八個字,又搖搖頭,“康時,康時,你雖聰明,但須明白,你雖出了一時的風頭,但若被人下了‘輕薄’二字評語,要抹去這兩個字,就千難萬難了!”

唐康心中一凜,心中不由得大悔。他自是知道的,“輕薄”這兩個字,說輕不輕,說重不重,他若不想進兩府,原也無妨,但若想有朝一日位列公卿,沾了這兩字,也許一輩子都不會有機會。

他心裏正在患得患失,又聽到石越沉聲問道:“你真的以為蕭禧定會被耶律信與蕭嵐架空?”

“是。”唐康見石越問道正事,忙收拾心情,回道:“蕭禧雖然是遼主潛邸老臣,但蕭佑丹一死,兔死狐悲,只怕這些老臣要人人自危。遼國素重武功,耶律信在遼國之威信,原本就僅次於蕭佑丹,若是以蕭阿魯帶為北樞密使,畢竟是老臣宿將,或還壓制得住他。但遼主將原本是同知北樞密院事的蕭阿魯帶調任南樞密使,卻又將耶律信調入中樞,他的心思一目了然。無非是因為蕭佑丹剛死,他要安撫國內的主和派,因此不得已讓蕭禧裝個門面。”

石越點點頭,又皺眉問道:“那你便能肯定耶律信一定能贏過蕭嵐?”

“我在遼國,沒見著耶律信,但卻見過蕭嵐。”說起這些事來,唐康漸漸平靜從容,“職方館的報告我也讀了,但這次恐怕他們失策了,蕭嵐此人,聰明太過,絕不會真正違逆遼主的心意。至於遼主,我曾冒險,在宴中故意試探——遼國原本咄咄逼人,顯然是遼主不滿意兩國之處境,但此番他對我對答失禮,卻優容有加,我絕不認為他是因為國內多事,而特別忍讓……”

“自然不會是。”石越不由得嘆了口氣,“他在將蕭佑丹軟禁之時,就已經當沒這個人可用了。蕭佑丹一人之死,於遼國算什麽多事?誅殺一些貴族,又算什麽多事?加上他調主戰的耶律信進中樞主政——司馬昭之心!”

“這麽說……”唐康聽石越語氣,分明是認可他的論斷,不由又驚又喜。但石越仍然語調沉重,“他若是想和,你折他面子,他才不必要什麽容人之量,通脾氣,正好叫朝廷向他賠禮道歉,他再加原諒,朝廷有求於他,理虧在我,也損不了兩國交好之情。他一反常態優容有加,那自是所謀者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