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君王有意誅驕虜 第二節(第2/4頁)

雖然從表面上看來,新黨掀不起什麽大風大浪,在高太後垂簾的情況下,兩府六部學士院各寺監的主官中,新黨可以說屈指可數,幾乎已經完全無法影響朝廷的決策。但石越心裏卻是清楚實情——這七年來,所謂的“新黨”的勢力,並沒有削弱、分崩離析,反而漸趨穩固,隱隱的更像是一個真正的政黨了。

先是作為對王安石的妥協,這七年中,凡是王安石舉薦的人,絕大部分都得到了相應的任命,如今大宋朝,至少有二到三成的知州、知縣,是屬於新黨陣營,或者同情、支持新黨的政策的,這個比例在在路一級的官員中,也占到二成左右,而在朝中,侍郎、少卿以下,這個比例至少也有兩成。

而這個所謂的“新黨”,還只是指你幾乎可以將他們毫無疑問的視為“新黨”,而政治上絕對支持王安石的人,但自紹聖以來,有許多人,連石越也分不清他們是不是“新黨”。

從韓維、韓仲彥這樣的顧命之臣,到章惇、李清臣、曾布、張商英們,還有地方上如陳元鳳這些人……這些人究竟是不是“新黨”,完全只在於你對“新黨”的定義是什麽。

若認為“新黨”只是隸屬於王安石個人的政治勢力,那麽這些人都可以從“新黨”中排除。但若以一定之政治主張來定義“新黨”,那麽這些人仍然可以算是不折不扣的“新黨”。甚至如曾布、張商英,石越雖然可以確定他們算是自己這一派,但是若論他們的主張,仍然是新黨的。

石越暗地裏分析過紹聖以來,經過改變的新黨的政治主張。

在石越看來,如今的新黨,他們的政策主張其實是以“富國強兵”為基礎,鼓吹繼續變法。他們主張國家幹預經濟,強調由官府直接管理大量經濟部門,主動對經濟進行調節,以謀求在不增加賦稅的同時,讓國庫豐裕。除此以外,在這方面,他們還表現出一種強烈的目的論,以國庫是否豐裕為主要是非標準。除此之外,他們還普遍主張進一步改革役法,堅持推進免役;要求提高吏的待遇,增加政府雇傭,讓政府承擔更多的義務;贊同以激烈手段鏟除如宗室、冗官等特權階層,反對蔭官等等。而軍事外交上,紹聖新黨幾乎全部持擴張與強硬政策,甚至他們經濟政策之目的,就是訓練精兵,對外擴張。但他們的目的色彩太強烈,以至於在這方面並沒有清晰的政策,有時候反而自相矛盾——他們既支持現有之兵役制,同時又仍然鼓吹恢復全民皆兵的古制……從本質上說,紹聖新黨與熙寧新黨的主張是一脈相承的,只不過他們明智的摒棄了一些已經證明不成功的東西而已,而這讓紹聖新黨更加具有吸引力——人們是善忘的,既然熙寧王安石與呂惠卿的變法並沒有造成真正嚴重的後果,那麽所有的過錯,很容易就被遺忘,甚至被巧言辯護。

如果說凡是持這種政策主張的人,都算是新黨,那麽石越實在沒有任何理由將章惇、曾布、張商英們排除在外。也許,連唐康也得算進去。

石越心裏也很清楚新黨在這七年間能夠形成真正穩固的政治勢力——而不是如熙寧年間一樣充斥著政治投機者——並不僅僅是因為他們對王安石的讓步。一方面,王安石在杭州的五年多時間,重建了他的聲譽;另一方面,司馬光的全面戰略收縮,在國力已經增強的情況下,也並不是那麽得人心,朝野之內,對此不滿的人,比比皆是。特別是與契丹的條約,連石越也讓許多人倍感失望。

舊黨如今還能夠繼續掌控這個國家,主要依靠的,不過是高太後與司馬光的個人威信而已。

紹聖以來,雖然新黨實際上分裂成王安石派、呂惠卿派、極端派這三派,但王安石派在這七年來一家獨大,使得新黨相對穩定。而傳統的舊黨,內部卻是矛盾重重,而且其沖突更是公開化。這些君子們,既有範純仁為的溫和派與劉摯為首的台諫派之爭,還夾雜著一些極端的守舊派在其中興風作亂,同時,還有以地域和師門劃分為的洛黨與朔黨之間的人事矛盾、意氣之爭攙雜其中……總之,其內部關系之復雜,連石越有時也搞不清楚。這七年來,這些君子們因為小事反目成仇,互相指斥對方為小人,恨不能將對方趕到淩牙門去——這樣的鬧劇,已經不是一次兩次發生了。

但若司馬光也死了,石越幾乎敢肯定,不待新黨來收拾他們,舊黨自己也就會鬥個頭破血流。

不過,畢竟大宋是一個君主制國家,君主雖然不能為所欲為,但只要有高太後在,舊黨就可以保住他們的地位,這一點是沒有人能夠挑戰的。

所以,幸好現在暫時還不要操心舊黨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