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君王有意誅驕虜 第二節(第4/4頁)

也許是自己太挑剔了。石越偶爾也會這樣反省,但那種別扭始終存在,無法消散。

石府的下人,實際上卻比石越想得要能幹得多。馬匹很快就準備好了,每個人都換上了更加合適的衣服,一切都妥妥當當,沒有任何毛病可挑。

這讓石越再也沒有拖延的理由。

寶相寺位於甕市子的西邊,始建於後唐天成元年,因為寺內的慈尊閣內有一尊彌勒佛大像,因此開封府的老百姓便稱它“大佛寺”。在這寺內,還有五百羅漢像,以及始建於仁宗時,至熙寧年間才竣工的高達二百二十尺的感慈塔兩處聞名遐邇的名勝。

石越知道寶相寺,也是因為這感慈塔,當年司馬光曾經寫過劄子,請求罷修此塔。而主持修築感慈塔的人,石越也不陌生,那是熙寧年間將作監最著名的木匠之一楊琰,此人是大宋朝許多水利工程的實際主持者,石越還曾經咨詢過他的意見。當年曾經有人獻策,請求重新考慮太宗年間的一項運河修築工程,那項工程的目的旨在溝通惠民河與白河,從而通過襄陽水路,使得汴京的惠民河坐船,可以不走陸路,直接南下,抵達長江。這條運河長度區區百余裏,若能建成,即使耗費再大的人力物力也是值得的,但是其中卻有無法攻克的技術困難,最終以失敗告終。但因為火藥的成熟,這些年來不斷被應用與修路與開山等公共工程中,有人便想到過去無法挖開的大山,是否可以用火藥來炸開,於是又重提此項工程。這件事最終因為楊琰的堅決反對而作罷。但也因為有了這些淵源,石越雖然以前從未來過這寶相寺,卻也知道了這座感慈塔。

而這寶相寺在開封府,大約也就是比分別為左右街僧寺首領的大相國寺與開寶寺,以及建國初重建的太平興國寺要稍遜一些。其刑事制度,剞劂丹青,亦可稱得上是壯麗梵宮。

石越遠遠的便聽到這宏亮整齊的梵音從寶相寺方向傳來,他知道這是高太後調集了上千名僧人到寶相寺做道場,此事司馬光不以為然,但是王安石本人也信佛,而高太後實際上也是信佛的,因此也無法多說什麽。石越原本對此無可無不可,雖然他全然聽不懂那梵音唱得是什麽,但是漸漸竟也能感覺到那聲音裏的悲憫與撫慰,心情竟奇妙的變得平靜。

他在心裏認同了高太後的這種安排。在這樣的環境中,與王安石道別,的確能讓人多出一些從容。這對許多人都是必要的。

但這種平靜並沒有維持多久,到了寶相寺附近,石越驚訝的現,整個寺廟周圍,隔著兩條街起,便已經戒了嚴,街面上到處都是禁軍與開封府的邏卒。

這可不是安排的一部分。

石越在街外面勒住馬,皺了眉頭,“去問問,怎麽回事?”

“是。”一個親隨應了一聲,翻身下馬,小跑過去,拉住一個邏卒打扮的人,嘀嘀咕咕的打聽著。沒多久,這個親隨有跑了回來,到石越馬前,低聲稟道:“稟相公,聖駕在此。”

“你說什麽?”石越驚得差點從馬上掉下來。

“相公,那個邏卒說,是皇上來了。”

“太皇太後與皇上來了?”石越忍不住又問了一句,這幾年,凡是要面見外臣之時,高太後與小皇帝總是寸步不離,連經筵高太後也會在旁邊旁聽。他仍然是不太敢相信——他才不相信高太後會親自來吊唁。

“那邏卒沒有提太皇太後,他說是皇上來了,護駕的是武城侯與陽信侯。”石越張了張嘴,但是終於沒有“啊”出來。

  1. 宋時風氣,大臣近戚死後,例遣內侍監護葬事,稱為“敕葬”。敕葬最初為一種榮耀,但是因為喪葬之事全部聽監護官處置,結果雖然有皇帝的敕葬財物,但監護官往往不計費用,最終仍然導致死者家屬無力承受,甚至多有破產者。當時有諺語說:“宣醫納命,敕葬破家”,大臣近戚對此無不避之惟恐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