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天下自古無能才 第三節(第3/6頁)

有了這六千余巡檢,再加上城墻上那二十余門火炮與整整一個營的神衛營,章惇與田烈武一合計,與其坐等著擁有火炮之利的遼軍從容攻下莫州再兵臨河間城下,倒不如北援莫州,維持著莫州不被攻陷,也可減輕河間府的壓力。兼之據此前雄、莫傳回來的戰報,遼軍騎軍只有數千人,顯然只是先鋒部隊。於是,十七日田烈武便親率三個營五千余騎軍,北上君子館。君子館北距莫州州治任丘縣四十裏,南距瀛州城三十裏。田烈武無論北上增援莫州,還是南撤回瀛州,以騎兵之速度,半日可至。

然而,讓田烈武納悶的是,他在君子館呆了三天,一直等到二十日,除了發現小股的遼軍斥侯外,韓寶並沒有對莫州發起進攻。遼軍的前鋒,只推進到鄚鎮,便停了下來。

田烈武與他的參軍們商議了數次,都沒能猜到韓寶到底在想什麽,遼軍究竟發生了何事。

契丹發動這場戰爭,必然有其目的。田烈武與他的參軍們能想到的,不外乎四個——其一,滅亡大宋;其二,報復大宋終止條約,試圖通過突然的戰爭,迫使大宋重訂城下之盟;其三,報復大宋,但報復的方式是奪取關南之地,或固守,或迫使大宋用財貨贖回;其四,報復大宋,但報復的方式是如歷代塞北胡狄所做的,劫掠大宋的沿邊州郡,既能搶奪財物,亦能令大宋不堪其擾,最終不得不求和。

而且,只要戰爭獲利,遼人便能再次確立對大宋的優勢地位。

除了第一個戰爭目的,其余三個目的,皆有可能。田烈武的參軍們雖然事先想不到遼人真的敢於南犯,但當戰爭開始,他們倒是很容易的理解了戰爭的原因——既然是歲賜確立了宋遼的百年和平,沒有了歲賜,自然就不會再有和平。

順理成章。

只是他們不知道遼軍的戰爭目的,不知道遼軍究竟是開始了一場多大規模的戰爭,他們就只能去猜測遼軍的想法。

沒有幾個人相信遼軍只是小打小鬧,僅僅是想劫掠沿邊。遼國已經不是一個蠻夷國家,而且大宋如今國力正盛,絕不可能對遼軍的劫掠忍氣吞聲。劫掠沿邊等同於邀請宋軍去收復幽薊,無異於將遼國的南京道與西京道也變成戰場——這樣一來,雙方的損失是相當的,而這對遼國顯然不利。

而且,遼軍南犯之前隱蔽得如此之好,又選擇四月進軍,如此煞費苦心,亦非小打小鬧的跡象。其明顯便是想打宋軍一個措手不及。

既是如此,他們便應該迅速南下,在兩三個月內,西軍馳援之前,突破大名府防線,擊潰河朔禁軍,迫使大宋簽訂城下之盟——如若河朔禁軍果真在西軍到來之前就被擊潰,西軍數千裏赴援,孤軍作戰,亦難有什麽大作為,而且若西軍急於復仇,反而可能被遼軍各個擊破。總之,若能如此,遼軍至少能牢牢掌握著這場戰爭的主動權,宋軍想要復仇至少也將是幾年以後的事。

若其目的只是奪取關南,亦當及早攻取莫州,才能集中兵力,圍攻河間,以便在宋軍援軍趕到之前,先攻取此城,避免腹背受敵。占據關南之後,便可取得先手,利用關南之積聚,與大宋爭雄於河北。如此一來,大宋整個河北皆淪為戰場,勢必損失慘重。而契丹國力所受損耗則能減到最小。河北腹地利於騎兵馳騁,在接下來的戰爭中,契丹將能盡得地利。

其實,即便遼軍僅僅是想劫掠,也應該馬上南下。他們既然攻得下雄州,自然也攻得下莫州。搶城市總是收獲比較大的。雄莫之間相距不過六七十裏,騎兵一日可到,沒有任何理由放過莫州。

因此,韓寶突然按兵不動,實是讓人大惑不解。就算他是在等主力或者其他部隊合兵,他既如此輕易就奪了雄州,完全可以趁勢先取了莫州,在莫州會合主力再來攻河間——這不正是先鋒該做的事麽?

莫非,雄州出現的,竟然不是遼人的主力?

這倒是有可能的。韓寶裝出主力先鋒的樣子,但實際上卻是一只偏師,來牽制河間府的宋軍。而他們的主力,則由鎮、定南下。契丹若能攻取鎮、定,將比占據關南更加有利——非止是河北,連河東也將陷入被遼軍夾擊的境地——雁門、瓶形天險,立時便化於烏有。

但這一切都只是猜測,周圍到底發生了什麽,他們所知少得可憐。他讓主管情報的參軍向雄州、霸州、高陽都派出了細作,但要等這些細作帶回來情報,還需要時間。

在此之前,田烈武所能做的,只能是等在這裏。

四月二十日。

保州,滿城陵山。

陵山位於滿城西南三裏,滿城東距保州州治所在保塞縣僅四十裏,西距北平寨也不過三四十裏。在唐代天寶年間,這裏曾經設立過滿城縣,然而,歷五代以來之戰亂,每有契丹入侵,滿城總是首當其沖的地區之一,因此戶口減少,至宋代,便已並入保州。宋初之時,滿城猶是重要的軍事要地,但到了紹聖年間,這裏便只有一座年久失修的廢城,以及居住在城中的千余戶居民。這既有和平日久的原因,也有司馬光、石越重新規劃河北戰略的原因——過去在河北沿邊密布著上百的軍事要寨,因為司馬光、石越要將兵力集中起來,遂致無兵可守,因此被廢棄的,占到十之八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