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河潼形勝寧終棄 第二節(第4/5頁)

想到此處,石越忍不住搖了搖頭。

潘照臨卻以為石越是不同意他的分析,撇嘴問道:“相公不以為然麽?”

“非也,非也。”石越連忙回過神來,笑道:“只是我以為亦不能聞耶律沖哥之名而變色。東軍終不能老老實實任契丹打,一味的死守。耶律沖哥雖是當世名將,但較之折克行、吳安國又如何?”

這卻是大出潘照臨的意料,他亦不由一怔,“如此說來,竟是打算令折克行領兵出雁門、西陘,與耶律沖哥爭鋒?”

“這是邊將之事,禦前會議也罷,樞府也罷,皆不便越俎代庖。”石越淡淡說道,“然河東諸軍,若不能統一號令,便是連反擊之余地亦沒有了。”

潘照臨本想勸石越幹脆將折、吳二部東調河北,出井陘,下真定,另調一只步軍前往代州鞏固防守。如此一來,便可以只在代州設立行營,順理成章便可以讓章楶任行營都總管——倘若折克行在河東的話,設宣撫使倒還罷了,無論如何也輪不到他折克行,但若只是設立行營,他卻未必會甘居章楶之下。

但此時他聽石越的語氣,便知此事已是定策了。他其實亦並不關心河東戰局,此時念頭一轉,便道:“既是如此,則折克行必在河東。倘若設文職領兵,則礙於皇上,不得不令呂吉甫掌此兵柄;若設武職,則恐折遵道不甘居於章質夫之下,反誤大事。某倒有一策……”

“潛光兄請說。”

“要解此局,只能設兩路宣撫使……”

石越搖搖頭,“即便如此,河東亦要免不了要設行營……”

“河東不必設行營。”潘照臨笑道:“相公只要在河東設一個宣撫副使便足矣!”

“宣撫副使?”石越一愣,“那有何用?章質夫做得,呂惠卿照樣做得。”

“那卻未必。”潘照臨微微一笑,“倘若韓維做兩路宣撫大使,呂吉甫自然做得宣撫副使,但若相公做兩路宣撫大使,呂吉甫必恥於為相公之副,他如何肯任此職?”

石越頓時呆住了。這的確是他從未想過的。

潘照臨又道:“呂吉甫必不能受此大辱,折遵道亦無此資格來爭,種樸便也不必做折遵道的下屬。章質夫雖然名望稍遜,然有相公為宣撫使,出鎮諸將,折克行與吳安國亦不敢不聽號令……”

石越沉默了好一會,才淡淡說道:“如此說來,潛光兄是贊成我出京領兵?”

他說完,擡眼望著潘照臨,一動不動。

潘照臨笑了笑,迎視著石越的目光,笑道:“我知道相公所慮之事。”

“哦?”

“以常理而言,功高不賞。相公再次領兵,並非上策。但是,相公莫要忘記皇上……”

“皇上?”

“皇上是欲有所作為的。”潘照臨抿嘴說道:“他對相公之不滿,溢於言表,相公以為不去領兵,便能輕易全身而退麽?自古以來,皆是一朝天子一朝臣!”

石越頓時默然。

“為相公計,如今不如反其道行之。一則如今社稷危急之時,豈能全以個人榮辱為念?二則當相公伐滅西夏之時,皇上年紀尚小,不知相公之功。今日若能驅除契丹,便是存社稷之功,非伐夏可比,亦可讓皇上知道相公之能。”

“太皇太後春秋已高,相公便不立寸功,將來亦難見容於皇上。皇上年輕,倘其不知相公之能,反而會容易輕舉妄動,惹得難以收拾。而倘若此次與契丹之戰,有他人立下大功,皇上更會覺得少了相公亦不是不行,顧忌更少……”

“況且相公此番無論領不領兵,功勞皆是跑不掉、推不了的。只不過皇上年輕,只看得見韓、彭之功,卻看不見蕭、陳之勞。相公名望愈甚,而皇上卻不加敬重,天下之危,孰過於此?”

“保全之道,無一定之規,需審時度勢,或奮發有為而全身,或謙退無為而保全。”潘照臨直言不諱的擊打著石越心中的弱點,“如今太皇太後是明君,範純仁亦是賢臣,相公出外領兵,不必擔心朝中誹謗日增,可謂毫無後顧之憂。相公領兵出外之前,請上表太皇太後,乞求賞賜,並主動表明心跡,戰勝之後,便欲退居杭州,著書立說,以為全君臣之恩遇。以太皇太後之英明,必不怪罪。”

“他日全功之後,便請相公激流勇退,避居杭州。如此一來,以相公之名望功業,最差亦是一郭子儀。那時某敢肯定,海外諸侯必前赴後繼,來請相公為相,而朝廷終不能放相公去海外。在朝在野,惟相公所欲。便是相公不在汴京做丞相,範純仁、韓忠彥輩,敢不奉行熙寧、紹聖以來之聖政?朝廷凡有軍國大事,又焉能不遣一介之使,詢問相公之意見?”

潘照臨的這番話,說得石越暗暗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