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河潼形勝寧終棄 第四節(第2/5頁)

當六月一日石越離開汴京時,最樂觀的估計,也就是當他到達大名府時,第一支援軍環州義勇可能也抵達了大名府——這是因為環州義勇只有一千騎,行軍速度自然比其余諸軍要快很多。

因此,這實在談不上是一個令人振奮的好消息。

但壞的消息卻令人壓抑——當天晚上,石越與呼延忠率領三千殿前侍衛班走到陳橋驛歇息時,從汴京傳來了一個令人意想不到的噩耗——樞密院都承旨劉舜卿,於當天下午,在樞密院議事時,突然暴病而亡!

這個噩耗如同一片烏雲一般,籠罩在陳橋驛每個人的心上,石越不必開口詢問,只要看看表情,他便能知道,自呼延忠以下,每個人都將此視為一個極壞的征兆,雖然呼延忠治軍嚴厲,讓這些“羽林孤兒”們不敢對此稍加議論,但他們的士氣,剛離開汴京,但低落到了極點。

而這也許,竟真是一個不祥之兆。

當日,深州。

拱聖軍都指揮使姚兕一大早起來,便披掛鎧甲,登上深州城垣,觀察敵情。雨剛停了兩日,韓寶便如同見了肉的餓狼一般,如附骨之蛆般的盯上了拱聖軍,一天前便已率萬余騎出現在深州城外。今日,城外的契丹人更多了,淩晨時喧囂了好一陣,顯然是又來了援軍,姚兕在城頭默數著旗幟,估摸著遼軍已經增至兩萬余騎。

深州沒有守備器具,城垣低矮,四顧平坦,非可守之城。這一點,姚兕清楚,韓寶也明白——這甚至是不需要間諜偵知的,治守備器具是需要花費大量人力物力的,宋朝再有錢,也不會在根本守不住的地方浪費財力,最終變成為他人做嫁人衣裳。

但韓寶也太目中無人了。

雨雖然停了,然而滹沱河的大水,沒這麽快便消退,拱聖軍在深州沒有援軍,他韓寶在深州,亦是與主力隔絕。他雖有兩倍兵力,卻也未必能咬得動拱聖軍這塊大骨頭。

姚兕雖已年近花甲,卻還未到任人欺侮的地步。

韓寶想吃掉拱聖軍,他姚兕還想吃掉韓寶呢。姚兕如今官位已高,伐夏之後,國恨家仇得報,惟因為沒有大軍功,不得封侯,常引為平生憾事。本以為此生再無望得償所願,但契丹南犯,卻給了他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他打量著城外的遼軍,旗幟隊伍倒也算嚴整,只是不時有一隊隊的遼軍,自城下呼嘯而過,口裏大聲吆喝著些他聽不懂的胡語,全沒有把深州城內的宋軍放在眼裏。

眼見著遼軍如此無禮,城頭的拱聖軍將校們,都不由得鼓噪起來。

“太尉,待末將出去沖殺一陣,也讓遼狗知道我拱聖軍不是好惹的!”最先按捺不住的,是姚兕的親兵都頭陪戎校尉田宗鎧。

田宗鎧是陽信侯田烈武的長子,年方十八,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他一帶頭請戰,諸校尉立即紛紛響應,七嘴八舌的說道:“正是,難不成還怕了這些遼狗?”“俺只要一百兵馬,這取了那遼狗的首級……”

但姚兕只聽得幾句,便厲聲喝道:“全都給我閉嘴!”

頃刻間,城頭便安靜下來。

“還怕沒仗打麽?”姚兕頭都不回,冷冷地說道:“咱們不出城,與韓寶也已經交過幾次手了,這次,咱們考考他攻城的能耐。”

說完,也不去理會屬下的這一幹校尉,轉身大步下了城墻,朝城中的雷公廟走去。田宗鎧職責在身,愣了一下,便連忙緊緊跟上,其余諸校尉卻不敢再去討沒趣,望著姚兕離去,只得各歸本營。

深州的雷公廟是座規模宏大的大廟,此時被拱聖軍占據,姚兕臨時征募了城中所有的火藥匠、鐵匠,在雷公廟內,將數萬枚受了潮或直接被雨水浸濕過的霹靂投彈的火藥倒出來曬幹,再一枚枚的重新填裝好。

這是十幾天前武強之戰後留下來的隱患。

拱聖軍與遼軍雨戰一場,結果卻是幾乎毀掉了八成以上的霹靂投彈。

他的兒子姚古正在督促工匠,收拾這個爛攤子。好在霹靂投彈的構造十分簡單,這些民間的工匠很快就能上手,用不了半天的功夫,他們甚至變得十分熟練了。此時姚兕已經不再考慮保密的問題,其實也無此必要,遼軍早就掌握了霹靂投彈的技術,並且也制造了一批出來,之所以沒有大規模裝備軍隊,原因不過是他們在鐵礦開采冶煉、火藥購買、火器作坊上,都存在規模不足的問題。當他們的作坊開始竭盡全力造火炮後,其他的火器自然就受到限制。

這一點宋朝也是一樣的,對於軍隊來說,並非火藥武器的種類越多越好,而是越少越好。花樣繁多的武器增加了訓練的難度,士卒也不可能熟悉掌握所有的武器,而若分工過細,又會增加軍隊的脆弱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