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誰知快意舉世無 第六節(第4/5頁)

他堂堂監軍,耶律孤穩怎能這點面子都不賣,忙道:“便聽監軍處分。”

吳奉先笑著點點頭,舉起手來,正要發令,卻聽到有人高聲喊道:“報——”他不由一愣,轉過頭去,便見一騎飛奔而來,直到二人跟前,欲待翻身下馬,卻從馬上滾將下來。旁邊幾個耶律孤穩的牙兵連忙過來攙起,眾人才發現他後背上中了一枝羽箭,一件戰袍,已是染鮮血。

吳奉先識得這是耶律孤穩派出去的攔子馬,這攔子馬向來都是數人一隊,此時卻只回來一個,還身負重傷,必是遇敵無疑,心中正在吃驚,耶律孤穩早已跳下馬車,打開一個皮袋,往那攔子馬口裏灌了一口酒,過了一小會,那攔子馬悠悠醒轉,見著耶律孤穩,掙紮起來行了一禮,道:“都護,南邊有宋軍!”

這卻是眾人已然料到的,耶律孤穩沉聲問道:“有多遠?多少人?”

“水陸並進,算不清多少人馬……屬下遇見之時,已至二十裏外,一眼望去,河上小船不下百艘,陸上馬軍,當有數千騎!”

這攔子馬說話之時,雖然虛弱,條理卻甚是清晰,眾人聽到耳裏,都是大吃一驚。吳奉先愕然道:“宋軍如何能來得如此之快?又為何馬軍不走河西,反走東岸?”

但他話音剛落,便聽有人喊道:“看!”

眾人擡頭看時,只見那永濟渠上,果真密密麻麻,有百余艘小船順流而來。此時正是順風,這百余艘船,都是張滿白帆,順流而下,當真是如飛也似的,才看還是黑點,轉眼便已清晰可見——那些船上都站了士兵,船尾還有人擊鼓,船中所立旗幟,都繡著鬥大的“何”字。河西的耶律信顯然也已發覺這支援軍,未多時,便有火炮掉轉炮口,朝著河上打炮,只見一顆顆石彈落到水中,激起好大的水花,卻不曾有一顆能擊中那些宋船,眼見著遼軍只能望船興嘆,宋船的戰鼓倒擊得更響了。

“這……這……太快了……絕不可能……”吳奉先一雙眼睛望著永濟渠上,口裏仍在喃喃念叨,一時半會,都不相信這是事實。這些宋船雖小,但百余艘船,至少也有數千之眾,一旦進入城中,那想要再攻下東光,卻是難了。

耶律孤穩卻依舊十分冷靜,沉聲道:“傳令,奮力擊鼓。宋人援軍還遠,只須盡快打開城門,攻下東城,援軍來得再多,亦無濟於事。”

吳奉先這才醒悟過來,連連點頭,道:“正是,正是!傳令,先打開城門者,賞銀一千兩!”

但他的傳令官還不曾將他的賞格喊將出去,耶律孤穩的臉色已變了一變,低聲道:“馬蹄聲!”

弘義宮諸將都是馬背上長大的人,耶律孤穩說話之時,眾人也都已聽到馬蹄之聲,一人說道:“聽到這聲音,不過一兩千騎,怕他何來?”

但這話卻是無法安撫眾心了,人人心裏面都清楚,宋人既來救援,便斷然不是數千人馬,這水陸之兵,想來不過是先鋒而已。那水路的先鋒至少便有三四千人馬,陸上如何可能只有一兩千騎?後面更不知有多少主力。以一敵二,他們自然不懼,但倘若那只是宋軍先鋒,一旦被糾纏上,弘義宮真可能全軍覆沒——耶律信的大軍雖是近在咫尺,可隔著一條永濟渠,便與遠在天邊無異。

耶律孤穩望著南邊天空中已然可見的揚塵,又望望城頭,城上宋遼兩軍仍然還在苦戰之中,看著援軍大至,宋軍已接近渙散的士氣,又振奮起來,苦守在城墻上與遼軍近身搏鬥,一步也不肯輕退。而遼軍原本都是騎兵,若然野戰,這些個教閱廂軍真是不堪一擊,如今卻是困在狹窄的城墻上與宋人步戰,苦戰許久,眼見著就要成功,卻聽見宋人來了援軍,眾人不明狀況,將信將疑,氣勢卻是大不如前。城上面既然一時難分勝負,再看河中,那邊守城的水軍,已經在打開水門了!

權衡之下,耶律孤穩心中已萌退意,但卻懼怕耶律信軍法,又怕吳奉先不肯,因此躊躇不決,卻聽吳奉先已忍不住催問道:“如何?都護,可能戰勝?”

耶律孤穩倒怔了一下,旋即搖了搖頭。

吳奉先略沉吟了一會,忽然問道:“都護可知南朝有甚姓何的大將?”

耶律孤穩不料他問這個,愣了一下,一時卻想不起來,卻是旁邊一個書記說道:“久聞有個叫何畏之的大理客將。”

“啊?!”吳奉先驚叫一聲,“是他?”

耶律孤穩卻不曾聽過何畏之的名聲,奇道:“監軍知道此人?”

“曾聽歸附的西夏貴人提過,乃與狄郡馬一道守環州者。南朝平西南夷之亂時,乃王厚手下第一大將。他既然來了,王厚必也來了……”吳奉先自顧自說道,耶律孤穩也不知道他說的是真是假,只見他沉吟一會,咬牙道:“敵眾我寡,東光既倉促不可下,都護,三十六計,走為上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