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戰徐州(1938年3月~1938年6月) 當我們談論花園口時我們在談什麽(第5/6頁)

多日前,他的一支騎兵襲擊了日軍的一輛軍車,打死了一個少佐軍需官。本來是件好事吧?而且從軍需官身上得到一份重要的情報,也就是第14師團的作戰動向,以及這個部隊的番號、機械裝備和各級部隊長的名單,但同時,情報上也有這樣一句話:“我軍南進中,對考城附近的商震部隊不必顧慮,派少數部隊向他警備即可。”這也太拿豆包不當幹糧了,他商震的部隊有那麽不堪嗎?商震越想越生氣,最近天天在司令部裏用英語大罵日本人。

話說劉和鼎走後,商震給在駐京水鎮的新8師師長蔣在珍(貴州講武堂,貴州桐梓人)打了個電話,叫他帶一個團去協助劉。

6月6日,劉和鼎親自帶著一個團到首次決口處東30米繼續挖掘新口。

劉和鼎的用意是:新口挖開後,跟舊口之間30米長的堤岸在受重上必然減弱,黃河水也就有了將其沖潰的可能。大家用重磅炸藥爆破新口,但結果只能炸開堅硬的石基,對土地的豁口撕裂不大。而且炸藥爆炸後,土塊被炸向空中,落下來又填住缺口。所以炸藥使了不少,豁口的深度仍不明顯。至於兩口之間的30米堤岸,則紋絲不動。

劉和鼎有點急了,一個勁地跺腳,就差拿腦袋撞河堤了。

此時陷落開封的日軍迅速向鄭州疾進,前鋒已在中牟境內與中國軍隊接火。從蔣介石到商震,一個個腦袋都開始發緊。

就在這時候,出現一個轉機。

蔣在珍接到商震電話後,立即帶著團長熊先煜(黃埔軍校洛陽分校4期,貴州道真人)和部隊乘卡車趕往趙口。

熊先煜向蔣在珍建議,實在不行就在他們的防區挖,比如花園口。

到了趙口後,蔣在珍跟劉和鼎碰了碰,劉和鼎隨即叫蔣、熊二人飛車去鄭州面陳商震。

見到商震後,兩個人提出在花園口另辟挖掘點。商震皺了皺眉頭,說:“有區別嗎?趙口挖不開,花園口可以?”

按商震的意思是,再往趙口派一個團過去。人多力量大嘛。所以他沒批準轉掘花園口的建議。蔣、熊返回趙口。但剛到趙口,商震的電話就追了過來,表示同意在蔣在珍新8師防區內尋找新地點。

劉和鼎、蔣在珍和熊先煜互相看了看,蔣在珍說:“必定是委員長等不及了。”

蔣在珍叫熊先煜先行返回防區。

6月6日深夜,熊先煜親自駕駛一輛軍用吉普,帶領作為專家的黃河水利委員會河堤修防段長張國宏和兩個工兵營長黃映清、馬應援飛馳花園口。

花園口在趙口西40公裏處。

執行爆破花園口任務前,為阻斷日軍之路,新8師已爆破了黃河大鐵橋。

到花園口後,幾個人通過實地勘察,熊先煜和張國宏都認為關帝廟西300米處條件最適合。這裏正好是黃河拐彎處,從力學上講,在這裏挖,堤岸受到的河水壓力要比直岸更大,也就意味著堤岸更容易被河水沖垮。

大家盤腿坐在河堤上,中間是張地圖。按分析,從這裏決堤後,黃河水會經賈魯河(發源於新密,過鄭州,經中牟入開封、尉氏縣、周口,最後流入淮河)注入淮河。

熊先煜用樹枝指著地圖,最後詢問大家,如果沒有不同意見,就這樣定了。

張國宏仰天長嘆一聲,說:“弱國的無奈之舉啊!”

熊先煜、黃映清和馬應援相視無語。作為軍人,他們沒有辦法。這是恥辱。黃映清幹脆跪在地上,兩行長淚淌下來。諸人都跪下。他們知道隨後所做的事對豫東南的百姓來說意味著什麽。

悲情歸悲情,活還得幹。

這次決堤,有了段長張國宏現場指揮,更加專業了,進度也就一下子快起來。

花園口堤岸同樣堅固,石子與黏土混合。由於在趙口使用炸藥的效果並不明顯,所以花園口完全是人工挖掘,新8師戰士和附近村落的民工加在一起將近三千人,整整挖了兩晝夜。到6月9日早8點,口子終於被撕開。

此時中牟縣城已失,日軍正要打過來。

9時許,滔滔黃河水灌進偌大的缺口,轉瞬間撲向下遊。雖然下遊村莊的村民已提前疏散了,但沒人知道更遠地方的人們怎麽躲避。隨後開口越來越大,不一會兒就接近20米寬了。此時天空中陰雲密布,暴雨將至。高地上的熊先煜、張國宏等人不知道是高興還是悲傷。

商震如釋重負。對他來說,任務完成了。

至於劉和鼎和熊先煜,前者心情稍有復雜,歷史的口子他沒有挖開,當時還在焦躁,現在想卻也暗自慶幸;後者則如坐針氈。這口子是在他的指揮下破開的,他是抗戰英雄,還是後世罪人?

武漢的蔣介石松了一口氣,眼前的珞珈山似乎充滿水汽。

決堤轉天,花園口暴雨如注。黃河水大漲。決口處已被沖寬到30米。波濤洶湧,泥沙俱下,豫東南頓成澤國,並波及安徽和江蘇的一部分,數十萬民眾在滔滔黃河水中滅頂。